不过都是借口,一个让自己安心的借口。李琳琳为什么愿意出来顶罪,她与幕后那人的交易筹码是什么?宁兮想都没想过就选择认可了她犯了女人会犯的错,爱一个人爱到了失去理智失去自我,却不去想一个在1989二楼应酬的女人,没有点头脑如何在公子哥堆里周旋?她想不到,她误会他,他不怪她,毕竟她还小,社会经验太浅,对人性的认识不够深刻,可她把他当成仇人对待,他受不了,无法忍受。所以,她再度不给他回应时,他无法继续冷静下去,本来都走到了楼口,又折了回来,一脚就把门踹开了。门突然被踹开,宁兮蹲在浴缸里,被吓了一大跳。看着被踹坏的门锁,她再也压制不住胸腔里的怒火,冲着顾廷渊大吼,“你疯了啊?”
顾廷渊站在门口,还是公司的装扮,从进屋以来,他就在为她忙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身上沾了些雨水的湿冷,此时站在热气氤氲的浴室门口,更显得冷气逼人。他周身的气压极低,宁兮感觉到了,他似乎比她还不痛快。果然,她一吼完,他就大步走过来,手臂一伸,把她从浴缸里捞起来,直接去扒她的湿透的衣服。“顾廷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不要碰!”
宁兮尖叫着,怒喊着,两只手胡乱地挥舞,拍打,使劲地往顾廷渊身上去,试图阻止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可惜她从不是他对手。就算她再不乐意,他要做的,从没有做不到。没折腾几下,他就把她身上潮湿的衣服扒掉,只留了贴身的底衣。浴缸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热水没关,水一边往外溅,一边又补给的水源,浴缸里依旧是温暖的,却不能温暖宁兮发抖的身体。她怕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融入水中,不见踪影。“顾廷渊,我求你,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别这样……”她抱紧胳膊,抽泣着,一点点坐进浴缸,身体不住地颤抖。顾廷渊站在浴缸边,目光沉冷地看着她抖动的肩,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淡声道:“自己动手。”
宁兮抽搭着,没有动作。顾廷渊便俯下身,手伸进浴缸,还没碰到她,她就点头如捣蒜般连连叫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一边说着,她的手就哆嗦着去解裤扣,终于把裤子解下。顾廷渊把她的裤子从浴缸里捞出来,和衣服一起扔到旁边的竹篓里,回眸见她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不禁又恼起来。他俯下身,大掌抬起她的下巴,她眼中的泪光刺痛他的心,疼痛来袭,需要一个释放的口,于是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更加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宁兮下颚发紧地疼,却紧抿着唇,强忍住眼泪,倔强地与顾廷渊对视。他看着她,目光森寒,她置身于温热的浴缸中,却如坠冰窟。“宁兮,你给我听好了,我可以宠着你,纵着你,很多事情,都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来,但在你为所欲为之前,先想清楚,你依仗的是什么?我早告诉过你,在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就给我好好答,不要非闹到彼此难堪的地步才知道害怕。”
“阿琛曾经跟你说过我的许多怪癖,在你面前,我都尽量收敛着,但这不代表我没有脾气,更不代表我就是一个纯粹善良的人。你小,我愿意让着你,任你闹,甚至陪你闹,可我一样可以对你要多坏就有多坏,听懂了吗?”
宁次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廷渊,他好看的唇似乎还微微地翘着,像是在笑,可眼神却让人毛骨悚然。冷漠,残酷,阴狠,无情,甚至是绝情,这个样子,她从没见过,更不可能知道。如今他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仰着头不得不承接他阴鸷沉冷的眼神,就算是怕得五脏六腑都在发抖,也不敢表露一丝不满。“听、听到了。”
她弱弱地回答,舌头好似打了结,一出声就抖得厉害。得到这个答案,顾廷渊似乎还算满意,他拍了拍她的小脸,眉头微挑,“既然要泡澡,就把衣服解了,好好泡,时间不要太久,半小时后下楼吃饭,听到了吗?”
宁兮连连点头,“听到了。”
顾廷渊这才满意离去。浴室的门锁坏了,无法彻底锁上,还留着一条缝。宁兮抱着自己,看着那条缝,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不绝地往下落,她想放声痛哭,可她不敢,刚才顾廷渊的样子太吓人,她怕她哭了又惹他不痛快。于是她捂着嘴巴,闷闷地哭,闷闷地抽泣。半小时一到,她就换上干净的衣服,到楼下吃饭。刘婶见到她,眼神有些不同寻常,大概是听到刚才楼上的动静,知道小两口闹别扭,把饭菜端上桌就先走了。顾廷渊在客厅阳台处打电话,饭菜上了桌,也没有回来。宁兮坐在餐桌前,内心有些空,有些怕,看着满桌的饭菜,她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没一会儿,顾廷渊进来了,他手里握着手机,走近了些,宁兮才看清是她的。她看向他,只一秒就垂下了眼,不敢多看。这个细小的动作顾廷渊并没有遗漏,她刚才看他的瞬间,眼底透出的是畏惧。他终于还是让她对他产生了惧怕的情绪。他也不想,可情绪上来的那一分钟,尤其看到她就着湿冷的衣服蹲在浴缸里,而不是好好泡澡的时候,他想压已经压不住了。她和他作对还不够,连自己都不放过!十年来都不曾这样大动干戈地冲谁发过怒,偏偏到了她这里就把控不住了。说到底,还是他道行不够,才在她这里破了例。忽略心底的自嘲,顾廷渊把手机摆到她面前,“赵警官给你回电话了。”
宁兮猛地抬头,看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眼,那是她从数码城出来拨出的电话,刚拨出就被顾廷渊抢走了手机。静坐两秒,她的手有些颤颤巍巍地抓起手机,似乎是想回拨过去。刚一翻开通话记录,就听到顾廷渊嗓音微沉道:“他已经知道了李琳琳母女的事儿,同时也让我转告你,李琳琳已经在狱中身亡。”
宁兮的手一僵,手机掉落在地上,她抬着一双染着红色血丝的眼,无法接受事实地看向顾廷渊。“时间是今天中午12点26分,午餐时间,发生口角近而引起打斗,头部受重击身亡。”
顾廷渊一贯是冷静,淡定地说出所有事实,毫无隐瞒与保留,将赵力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宁兮听完,浑身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来,泡过热水澡后带来的温暖顷刻间荡然无存,脸色再度变成苍白。此时此刻,她就是连宣泄式地吼叫都叫不出来。所有的声音都被封锁在喉咙里,哽得她难受,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一度涌到了眼眶边,又随着呼吸的调整退回去。她的一切反应都落在了顾廷渊眼中。他在她对面坐下,将桌上的一碗姜汤推过去,“这是刘婶特地为你煮的红糖姜茶,喝了暖暖身子,以防感冒。”
宁兮抬眸,看向他,她眼睛清亮,一如浅溪,看了会儿,就端起那碗姜茶一饮而尽,拾起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吃菜。她吃得过于猛,一下子就被呛到了,不停地咳起来。顾廷渊隐隐叹口气,来到她身后,替她拍着背,顺气,待她不怎么咳时,打了一小碗汤给她,“喝点儿。”
她不说话,接过来闷头喝,然后摆下碗,拣起筷子继续用餐。晚餐期间,她都没有说一句话,始终低着头,一口气就把饭吃完,然后找了个借口就去了卧室。可顾廷渊并没有忽略她盈满眼底的泪。这姑娘,多半是在默默地自责。顾廷渊所料不错,宁兮待在卧室里,一个人默默流泪。她想起李婶,想起她淳朴的笑,苦苦哀求的面容,想起李琳琳,想起她不屑的表情,想起宁铮的案子,想起刚到宁家那年母亲对她说的那句话……对于每个生命,都要多给一些体谅和担待,人性没那么坏,每个人都不容易。人性到底是什么,一连串经历了这么多后,宁兮还是不清楚,也许就是受母亲的影响,她始终坚信,人性真没那么坏。可惜,在宁铮的案子中,她的认知受到挑战,就忘了母亲的教导。是她发现了李琳琳的可疑,甚至就是她把所有的嫌疑都往李琳琳身上引,如今,也是她害得她们母女接连丧命。如果她没有答应李婶的请求,她不会去探监,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不会发生车祸,李琳琳在狱中不会身亡,熬上些年数,在当今弘扬人道主义的时代,死缓改无期,无期变有期,她们母女是会有团聚的一天的。可惜,她们提前团聚了,却是在另一个世界。幕后那人到底是谁,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势力?宁兮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却理不出头绪,她想得入神,连顾廷渊何时来到卧室都不曾发现。等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他早已抱着一摞文件坐在沙发椅内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