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前，吕彬很忙。

　　他的哥哥回来了，没敢让父母知道。

　　吕彬给左小磊和阿毛打电话：“我姐和我哥回来了，你们帮我陪他们吃个饭。”

　　左小磊说：“你把他接家里不就行了。”

　　吕彬说：“这时候接家里，我爸不会饶了他的；在叮当的饭店里，公共场合，我爸反而会给丁老板点面子，闹不出更大的动静。”

　　左小磊说：“你们这还是一家人嘛？哪辈子结下的仇敌啊。我没空，带孩子的，让阿毛两口子去趟得了。”

　　吕彬说：“让柳倩楠盯着玉诚，让你媳妇盯着家里，你们必须去一趟。”

　　左小磊见推不掉，也就跟阿毛商量了下，柳倩楠和徐薇薇倒是好说话。

　　迎宾酒店，秀水厅。

　　等出租车来到酒店，吕彬他们迎了过去。

　　下来两个人，两个孩子。

　　看模样，一看那男的就是吕彬的哥哥。

　　左小磊一搭眼，就发现谣传有点言过其实了，那女的不过四十五岁左右，哪有传的大十岁。

　　顶多大个三五岁。

　　吕彬说的话也不靠谱。

　　俩孩子，一个上小学的模样，另一个刚会走路。

　　吕彬介绍说：“这是我哥，吕郴，这是我姐，叫···”

　　显然，他跟嫂子不熟。

　　“我叫许虹，幸会。”

　　倒也落落大方，不怵生人。

　　叮当迎过去：“为了我们的事儿，辛苦你们了，请进，坐下说话。”

　　还算丰盛的接风宴。

　　喝酒，吃饭。

　　吃着吃着，吕郴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哥，怎么了？”

吕彬问道。

　　“这饭菜，很好，很熟悉。”

　　“咱爸做的，你多吃点儿。”

　　“爸也来了？”

　　“他在这里管后厨，当厨师长。本来他很少亲手做菜的，听说你来了，他亲自下厨做的。”

　　吕郴吃不下了。

　　许虹在拍照片，发美食照片。

　　叮当转移了话题：“姐，业务挺忙啊。”

　　许虹说：“没啥，粉丝们需要黏性，保持点状态更新而已。得了，没事了，抱歉了啊。”

　　左小磊受不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干脆也拿起手机玩儿。

　　突然挑起眉毛，扬起手机：“喂，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家凑过来，朋友圈的新消息，不就是桌子上的那些菜嘛。

　　吕彬反应快：“你跟我姐认识啊。”

　　左小磊喝了口酒：“岂止认识，我拜人家当师傅，人家都不收我。”

　　许虹也很诧异：“你就是那个‘蒙江三石’吧。哎呦，世界太小了，怎么回事儿呢。”

　　左小磊说：“你不就是教授嘛，气质果然与众不同。”

　　认了熟人，不知是熟悉，还是尴尬。

　　网络上的熟人，私底下的陌生人。

　　不过倒也是有了话题：“左先生，你的小说怎么样了。”

　　左小磊说：“还怎么样，扑街啊，哪有你这么有本事。”

　　许虹说：“我也没什么本事，运气好而已。”

　　阿毛加了一句：“我也觉得阿左这两年运气不好，要不然不会扑街的。”

　　许虹只是笑了笑。

　　左小磊示意喝酒，说：“在网上聊天，你也是个豁达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真人，反而不适应了。”

　　许虹说：“网上可以伪装，现实却是残酷的，我也是个麻烦缠身的俗人，到现在了公爹都不愿意认我。”

　　左小磊说：“你们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点儿。不过，按照风俗，吕彬的爹你不该喊岳父嘛，怎么喊成公爹了。”

　　许虹说：“本来就该是公爹，以后也是。”

　　左小磊一个激灵：“孩子姓啥？”

　　众人屏住了呼吸。

　　许虹笑了下：“许思荣，吕思东。”

　　左小磊反而释然了：“一家续两祧，宗法制时代就有，既然这样了，吕叔就算再传统，也有点过分了。你们这代人受单孩大环境影响，也是够可怜的了。我能想象出来，你老爹和你老娘那边，就一个女儿，也想着传宗接代，所以非要争着要招个上门女婿。这是历史和时代的问题，也是个哲学和法律的问题，根本辩不出个是非输赢，不能怪任何人。”

　　吕郴终于开口了：“我们自由恋爱，我喜欢读她写的小说，我爸跑到学校去闹，连累她不得不引咎辞职，从此彻底闹掰了。后来，靠着小说方面的特长，远走南方找了个大学聘了个新职务。其实，二孩放开后，她虽然生一孩时落下了些病根，但拼了命也要生个二孩出来，为得就是让我能回家。”

　　叮当叹了口气，闷不做声的出去了。

　　吕彬说：“哥，姐，你们受苦了，咱不说了，先吃饭。”

　　左小磊说：“以后喊她嫂子呗，人家把你侄子都带回来了。”

　　阿毛说：“我觉得阿左说得对。”

　　又喝了一杯酒，门被推开，老吕头被叮当叫进来了。

　　“爸，您来了。”

吕郴离开座位，双膝跪地。

　　许虹也站起来，扯过来两个孩子：“快给姥爷、爷爷磕头。”

　　“姥爷好。”

　　“爷爷好。”

　　一家四口，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老吕头不理睬他们两口子，把俩孩子扶起来：“你叫啥，你又叫啥？”

　　“我叫许思荣。”

　　“我叫吕思东。”

　　老吕头老泪纵横：“我有外甥、有孙子了！你们回来了，回来了好啊，把婚礼补办了，给老少爷们一个交代，我吕家有孙子了！”

　　叮当提醒了句：“吕叔，他们回来参加订婚的···”

　　“别别别，你和彬子的事儿不急，哥哥都还没结婚，哪有瞒着锅头上炕的道理！我老吕家喜事连连，一件件的办嘛。”

老吕头抱着俩孩子，早把积怨扔在九霄云外了。

　　吕彬也有点着急：“爸，小玲那边，老家都说好了，要不咱先订婚？结婚往后推点儿不要紧的。”

　　老吕头点了下头，把两口子扶起来：“你们坐吧，我们一块喝两杯。郴子，老爸的手艺还行吧？”

　　“嗯，好吃，跟小时候吃的东西一个样儿。”

吕郴和着眼泪大口吃着。

　　老吕头给许虹夹菜：“她嫂子，你也吃啊。”

　　左小磊看了眼阿毛：“我俩回避下得了，人家天伦团圆，我咋觉得自己多余呢。”

　　“好好，过段时间我和彬子单独请你们。”

老吕头开口赶人了。

　　得鱼忘筌，莫过如此。

　　不过这老头的尿性，左小磊和阿毛都知道。

　　反正这笔账要算在吕彬头上。

　　知趣的站起来，缴了酒杯筷子，告辞。

　　许虹站起来：“我去送送他们。”

　　门口，许虹站住了说话：“左先生，现在忙什么呢？”

　　左小磊点上颗烟：“看孩子的。”

　　许虹说：“我那工作室跟出版社对接，需要校对、删改方面的人才，你要不要过去试试？薪资好说，你这样的人，无论能力还是人品，我信得过。”

　　左小磊笑了，吐了个烟圈儿：“多谢美意，我有三个孩子，老娘去了姐姐家，媳妇开小公司，需要有人带。”

　　许虹说：“你在家里围着灶台，确实有点浪费了。”

　　左小磊说：“这位毛先生，要跟我合伙就近做点事儿，不妨碍带孩子，我走不那么远，母亲年纪大，孩子小，正是用人的时候。”

　　许虹若有所思：“抱歉，是我太自私了。这次回来，让郴子和东东在家多住几天吧，我带着荣荣回南方去。”

　　左小磊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吕叔他们正在等你呢。你认了公爹，回荣东的机会有的是，以后再好好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