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亦可发现,两只原本应该被关在入户花园的猫咪,只剩一只。入户花园与客厅的门打开着,夏鹿鹿不在,夏力力被关在猫别墅中。刚刚在门外听到的那几声凄惨的猫叫声,是夏力力发出来的。估计它是见夏鹿鹿被释放,而它还被关着,心里憋屈。又嗅到门外亦可熟悉的味道,便开始求救。如今见到亦可,它更拼命地叫。叫声与它本猫的身材与性格十分不符,软糯软糯的。“乖乖,小可怜。”
亦可捏着嗓子,像对小婴儿似的对夏力力说道。但她还不敢把它“解救”出来,屋里面正闹着呢,她可不能再火上浇油了。只得把手伸进猫别墅里,顺着夏力力的皮毛方向,从头部往背上撸,以此安慰猫咪。夏力力并不十分吃这套。虽然被撸着挺舒服的,但仍比不过自由来得爽。过了一会,它开始不服气,又吵起来。亦可只能给它倒了一碗猫粮,打发它。夏力力毕竟是只小猫咪,对食物毫无抵抗力。它把头埋进碗中,一顿狼吞虎咽。亦可见状,便知,这猫咪一整天没吃过饭了。婆婆不帮忙喂,夏栋回来,也忘了管!夏力力暂且吃着猫粮,不再叫唤。亦可换了拖鞋进客厅,与婆婆打招呼。婆婆一脸怒气,脸黑得跟块炭似的。她说:“我不懂怎么喂猫。”
“没事,我早上出门前留了很多猫粮。”
亦可道。“你吃完饭了吧?”
婆婆又问。“吃了。”
“你姐夫晚饭后拿了些虾饺过来,我帮你放冰箱里了,你如果肚子饿,自己去吃吧。”
“你吃了没?我姐说新鲜的好吃,隔夜就差了点。要不,我去蒸一蒸,我们一块吃?”
“吃不下!气都气饱了!”
亦可识相,不问为什么。但蔡向欣就开始念叨:“又喝得醉醺醺!去外头把那脏得要死的猫抱在怀里,直接就进了房间。门还反锁了,在外头怎么叫,都不开门!”
亦可心想着,难怪婆婆只生着闷气,不上手亲自驱猫,原来是房门被反锁了。又觉得奇怪,夏栋喝的那两瓶啤酒,不至于醉成这样啊!想来应该是他觉得不够过瘾,回家上楼前,又在小区门外的小卖部偷买了酒,带进房间内喝。结果就越喝越大,开始发酒疯,当着他妈的面,直接把猫给噜进房间里侍寝。“您别生气,我这就把猫赶出来。”
亦可只能这样说。“你们平常,是不是总把猫带上床?”
蔡向欣质问道。亦可还在想要怎么回答,蔡向欣又说:“随便你们!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去睡了!”
说罢,她便起身走进客房里,甩了一下房门。亦可叹了口气。就知道,进屋准没好事,战火势必会蔓延到自己身上。婆婆这是连带着她也一起迁怒了。她掏出房门钥匙,打开门。只见夏栋躺在床上,以侧卧姿势睡着了。他的一只手压在夏鹿鹿身上。夏鹿鹿也呈侧躺姿势,被夏栋的手禁锢着,动弹不得。夏栋早已发出雷鸣般的鼾声,房间里尽是浓浓的酒味。亦可想要打开空气净化器,这才想起,房间里这台,早已送到婆婆客房里,给她使用了。她只能把窗户打开,透会气。瞧着床上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夏栋,亦可心生厌恶。她走过去,轻踹了他一脚,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夏栋的鼾声停止,又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他的手也不再压着夏鹿鹿,但可怜的夏鹿鹿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亦可上前,看着它,对它说:“小鹿鹿。”
夏鹿鹿听到了,便开始撒娇。它改侧躺姿势为翻身,肚皮朝上,两条前腿曲在胸前,歪着脑袋,猫眼圆溜溜地看着亦可。没有人能够抵挡这样可爱的小猫咪。亦可忍不住,低下头,埋进那又滑又软的毛茸茸肚皮上,深深一吸。夏鹿鹿这只三花小母猫,身上的味道好极了,带着一股曲奇的香味,就像它的性格般甜甜的。亦可吸了好一会猫,才直起身。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一把将夏鹿鹿捞起,抱到入户花园。她把入户花园与客厅之间的门关好,又把夏力力从猫别墅中释放。想起夏鹿鹿十有八九也没吃饭,就放了一碗猫粮给它。夏鹿鹿马上呈饿死猫投胎样,冲到猫粮碗前,埋头猛吃,没几下,便把整碗猫粮吃个精光。夏鹿鹿刚吃完不久,猫粮还没在胃里焐热,又“哇”地一声,被它全给吐了出来。“你瞧瞧你!”
亦可心疼地责怪道,“你干嘛吃这么快呀!又没人和你抢!”
她进厨房,拿来纸巾和垃圾袋,蹲在地上开始收拾那堆还带着猫咪体温的呕吐物。“鹿鹿,你这个臭毛病可要改一改了。每次都这样,吃得太快,吃完就吐,浪费粮食!你看看力力,多稳重,慢慢吃,也不影响人家比你吃得壮。”
亦可边收拾边念叨,好像猫咪都听得懂似的。收拾完后,她又给夏鹿鹿放了一勺猫粮。这次她紧盯着夏鹿鹿吃,每隔一下,便把猫碗拿起,强行中断它进食,拉长进食时间。夏鹿鹿急得很,吃一会叫一会,终于将猫粮吃完。这次它没有再吐。夏力力一整天被关禁闭,好不容易出来放风,颇有些珍惜。它垂下蓬松的、如同鸡毛掸子般的尾巴,整只猫显得十分气派威严。它一会跳上猫爬架顶端俯瞰,一会又爬上猫别墅上头观察。最终,它大概是觉得入户花园放风太过憋屈,便当着亦可的面,开始跳跃起来,攀着门把手撬门。“不可以进去,就在这里玩。”
亦可警告它。“里面有坏人。”
亦可压低着声音,用英文对夏力力说。这句话一讲完,她心里充满了发泄的快感,便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并没压低声音。夏力力像是听得懂亦可的话似的,不再搞门把手,转而爬上猫爬架上的猫窝,静静呆着。亦可在换鞋凳上坐下,夏鹿鹿爬上她的大腿,趴在上头。亦可抚摸着猫,此刻才感受到家的港湾所带给她的放松和归属。她想起她的一个女朋友的抱怨。那个女朋友的家与亦可现在住的一样大,只是人口多,老人父母和小孩,一家五口挤得满满当当的。那个女朋友曾经说过:“我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小空间。小公寓也好,或许只是一间房也好。不要有老人的唠叨,小孩的闹腾。就那样,如果能让我一个人独自呆着一会,我可能会更好点。有时候,我觉得家里太挤,透不过气。整个家,似乎只有马桶盖,才真正属于我。”
亦可如今才明白,那个女朋友说,家里太挤,也许不仅仅是指物理空间。如今,她坐在这狭小的入户花园中,心却如翱翔于广阔天地中,无尽地放松。她深刻地体会到人生中独处的必要性。于是,她自言自语道:“他人即地狱。”
话音刚落,与客厅连接着的门突然打开,把亦可吓得魂飞魄散。蔡向欣穿着睡裙站在她面前,问:“是你在这里。”
亦可的心还在咚咚跳着,蔡向欣又说:“我以为是谁在外头讲话……猫抱出来了?你赶紧去洗澡睡觉吧,别再玩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