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巷3弄11号。 只开了一盏灯,泛黄的光线不算太明亮,但足够让在场诸人看清彼此。 如果闻命此时在场,就会发现,店铺内部的积灰不多,显然不是无人问津的空铺子。 穿着粗犷皮夹克的郑化,抬手朝自己儿子示了个意,郑里走到墙角边,挪开一盆早就枯死的植物,然后在地板上用力踱了两下。 “咕隆咕隆”的声音,自地底传来。 植物原本所在的地面,缓缓洞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陶家老大陶金山眯起双眼,厚厚的嘴唇下意识抿了一下,然后冲老二陶银山使了个眼色,后者暗暗点了一下头。 “先验货吧。”
郑化说着就往通道走去。 陶银山二话不说,便跟上去。 通道很窄,两人并行非常困难,只能一前一后地进入通道。 郑里站在通道旁边看向陶氏两兄弟,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凶光。 面色苍白的病殃子陶老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郑里。 被发现自己盯着对方后,郑里并没有半分掩饰,眼神越发凶狠起来。 就差说一句“你瞅啥”之类的挑衅话了。 赵四海心底暗骂一句“傻逼”,面上则笑呵呵地摸出一包烟,打开后送到陶金山面前。 “来一根。”
“我不抽烟。”
陶金山面色冷峻地拒绝道。 “啊,哈哈,陶大哥生活习惯很好嘛。”
赵四海也不觉得尴尬,抽出一根烟,自己给自己点上。 “抽不起,我们当掮客的,都是给贵人打苦工赚点儿小钱。不像你们,没什么生活压力。”
陶金山刚说完,赵四海就笑着接道:“哎呀,陶大哥这就太谦虚啦!要是没有像您这样的掮客,我们荒野人可没这么容易出手那些玩意。”
听对方这么说,陶金山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是他不想笑得好看,他上个月刚打完第二针提各项力量、增加肌肉密度的强化剂,表情僵硬的副作用到现在还没完全消退。 见陶金山不想理会自己,赵四海也不生气,叨着烟走到窗户边上,朝外头吐了口痰。 甲子巷位于灯集街尾最偏僻的地方,以前也开过客栈、餐馆和茶楼。不知道是因为地理位置太差,还是挨着千疮百孔的老城墙,夜里黑灯瞎火的看着很瘆人,以至于传出不少闹鬼的传闻。 一来二去,游客们就不愿意往这边来了。 哪怕每年三月、十月,两个最热闹的旺季,隆丘集其它地方都满客,也没人敢来这里住。 渐渐地,甲子巷及周边三条巷子,就这样彻底荒废掉了。 这种巷子里的店铺,不像正街那么开阔。布局有点类似江南院落,外边一道门,进来是个小院儿,左边挨着前边店铺的后墙,右边才是正厅。 正厅当间一道双开木门,左右两边是窗户。窗户外边通常都挂着铁架子,用来种着些花花草草什么的。 此时,赵四海所在的窗户外边,铁架底下,一个用黑布蒙住整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身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然后浑身一颤。 当赵四海再次猛吸一气,发出令人恶心的咳痰声时,蒙面人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他不能动,之前翻身入院时,窗户是关着的,没人发现得了。 但这会儿窗户开着,并且,那个挨千刀的混蛋和他仅一墙之隔。 “呵~忒!”
一口老痰,再次精准地穿过铁架的缝隙,落在蒙面人头顶。 赵四海连着抽完两根烟,吐了五次痰,有三次落在了蒙面人的肩膀和后脑勺。命中率超过一半,蒙面人甚至觉得赵四海已经发现了什么,故意恶心他。 当赵四海准备点燃第三根时,陶老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还是把窗关上吧!”
赵四海笑着点了点头,把烟重新塞回烟盒,然后关上窗。 过不多时,通道里响起脚步声。 郑化和陶银山一前一后走回正厅,后者朝自己大哥点了一下头,示意货已经验完了没问题。 陶金山很痛快地将手里的黑箱子往长桌上一放,摁了一下遥控器,箱子‘啪’的一声打开。 黑色的泡沫上,堆着一颗颗只有米粒大小的金珠。 郑里则从一只皮质老旧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台跟字典差不多大的方形仪器。 陶金山捧起金珠放进去,仪器侧边立马显示出一串数字。 这台仪器不仅能称重,还可以侧量密度。 验明确实是金子并核对完重量后,郑里冲自己老爹点了点头。 郑化满意地笑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瓶酒和几只酒杯。 “合作愉快!听说你们城里人,流行喝这种葡萄酿,来来,庆祝一下...” 郑化正准备当着陶氏三兄弟的面,打开酒瓶上封着蜡的盖子时,却听陶家老二说道:“慢着。”
“哥,那头畜生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毛发都白了,像是生了啥病。”
“哦?”
陶金山狐疑地看向郑化,语气不善道:“郑老大,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郑化面上的笑容瞬间僵硬起业,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陶银山,反问道:“你刚刚验货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刚我只是说还不错,没说很满意。本来想着算了,怎么说你也是老乌头介绍的,当交个朋友。可是,想了想,这要是运回去出点什么事,贵人责罚下来,我们哥仨可承担不起。”
陶银山明显比他的大哥能说会道多了。 郑化双眼微微一虚,努力压抑着没把手里的酒瓶,照着对方的面门砸过去。 “那,你想怎么样?”
“扣一成。”
陶银山毫不犹豫说道:“不过份吧!这里到句芒城三千多里,一路上得管那畜生吃喝,真要是病了这一成都不够看兽医的。”
郑化心底暗自一喜,他之所以问对方想怎么样,就是等着对方提出这个要求。 倒卖这种级别的凶兽,他也是头一回。 毕竟,以他们这个小团伙的装备,还不足以捕猎入得了等级的凶兽。以前他也就是倒腾些异兽或者奇花异草、蛇虫鼠蚁什么的,这回算是捡到宝了,才会搞到一头凶兽。 郑化没经验,但他听别人说过,那些掮客最喜欢用各种理由压价,尽可能地多赚点儿。 而他,可不在乎对方压不压价。 反正,等会儿把这哥仨弄死,兽和钱,都是他的。 不过,自己可不能表现得不在乎,否则对方恐怕会起疑心。 如此想着,郑化面露难色道:“陶老弟,你这也太黑了。一成,那可就是一百万呐。”
“哦,那就算了。”
陶银山冲自己大哥呶了呶嘴,后者当即将金珠子倒回黑箱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郑化有点发懵。 他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个讨价还价的过程,自己不能让步的太痛快,不然就不太不正常不是吗? 可为毛这兄弟俩这么不按牌理出牌呢? 你特么倒是咬住一成不放啊,你坚持、我让步,这买卖不就成了吗? 这咋说算就算了呢? 不对。 自己也不是真的要跟对方做买卖,而是想骗对方喝下毒酒。 郑化只懵了两、三秒,结果陶氏三兄弟已经走到门口了,动作快得就好像怕被人抢劫一样。 不好! 郑化突然意识到,对方怕不是看出些端倪来,借故要跑。 走在最前边的陶银山,抬起右手,就在那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机械手,快要触碰到木门时,蛰伏在窗底下的杀手,双手持短刀,站起身来。 “槽!动~” 郑化大喊,‘手’字的还没完全说出来,就听到‘呯’的一声枪响。 击针激发底火,底火迅速燃烧引燃药筒内的发射弹药。弹药瞬燃,产生高温与高压,将弹头从药筒内挤出。 一颗子弹,经由膛线的挤压后,产生旋转,被推出弹膛。 裹挟着强大动能,破风而过,直击正在推门的陶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