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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4改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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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和张永明、林润审出来供词。”

  徐阶在书房接待了黄光升,也仔细看了他所带来的,严世番的供词,皱眉问道。

  徐阶何其老辣,一眼就看出了严世番在供词中挖下的坑,言词更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这供词不够给严世番治罪?”

  黄光升看到徐阶的表情就知道,这份供词怕是有疏漏。

  “严世番的罪肯定治不了,你们的乌纱帽肯定也保不住。”

  徐阶很不客气,直接说道。

  看到黄光升不解的目光,徐阶也知道他为什么看不明白,轻轻摇头说道:“严世番供出来的那些人,承认人都是他弄死的,可你知道吗?

  其中一些人,真正要杀他们的不是严家,而是当今。

  按你们这样给他们翻案,那就是在打那位的脸,因为是那位有眼无珠,不视得忠直大臣。”

  徐阶的话,瞬间就让黄光升冷汗直冒。

  可以想象,这份供词要是交到嘉靖皇帝那里,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还请阁老明示,那些人需要被勾除。”

  到这个时候,黄光升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也就白当那么多年的官了。

  做什么也不能和皇帝对着干呐,他当然不傻。

  既然徐阶提到有些人其实是因为开罪了嘉靖皇帝而死,自然就不能把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供词之上。

  徐阶看了眼黄光升,依旧是摇摇头,“你们把并不懂陛下。”

  说着话,徐阶已经走到了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开始在上面书写起来。

  黄光升还以为徐阶是哎给他写名单,让他按照名单修改供词,不过上前看到徐阶所写文字却是愣住了。

  “勾结海盗。

  私通倭寇,图谋不轨。

  招募亡命之徒.....”

  徐阶一口气连续写了七八条罪状,只是看在黄光升眼中却很是诧异。

  这些罪行,大多无从查证,而且就算能查证也是旷日持久,这可和他们最初说的不同。

  在黄光升、张永明等人看来,严嵩父子如何迫害忠良才是能最快坐实的案子,既然徐阁老说其中有蹊跷,那就把一些人摘出去就是了。

  像他这样写,如何能够给严世番定罪。

  就在这时,书房外有下人通禀道:“老爷,府外有裕王府李公公求见。”

  “哪个李公公?”

  徐阶已经收起笔,开口问道。

  “李芳李公公。”

  门外答道。

  “快请他进来。”

  徐阶当即说道。

  门外之人答应一声,随即就传来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裕王府可送去了这供词。”

  徐阶转头看向黄光升道。

  黄光升这会儿满脑子还是徐阶所写严嵩的罪行,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徐阶当然知道黄光升为何会如此。

  他是刑部尚书,所定之罪当然要证据确凿。

  可徐阶所写的是什么?

  通倭和造反,黄光升都不知道刑部要是把这份供词送进西苑,嘉靖皇帝会如何评价他们这些审理此案的官员。

  不多时,李芳就在徐府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先向徐阶见礼。

  “徐阁老,叨扰了。”

  “李公公快不要如此。”

  两人一番客套,随即李芳又冲黄光升拱拱手道:“黄尚书也在此,倒是巧了。”

  黄光升逐渐回过神来,也是急忙向李芳拱手行礼。

  “李公公,不知此行所为何事。”

  管家出去后,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三人。

  其实,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该有的客套还是要有。

  “裕王让奴婢给阁老送件东西。”

  说话间,李芳把由他代笔所写的,其实就是魏广德提出来两条罪状的条子递了过去,嘴里说道:“裕王的意思,严世番之罪不必太杂,多年前的旧事就不要在翻出来了。”

  说话的时候,李芳的双眼是看向黄光升的,其中的意味想来他们都明白。

  徐阶抚须含笑道:“殿下所言极是,我也正在为此说叨。”

  说话间顺手接过李芳手里的条子看了眼。

  条子上所列罪行并不多,只有区区十余字。

  “通倭,罗龙文为证;窃据龙脉建府,形似王宅。”

  “殿下真知灼见,高屋建瓴。”

  徐阶看到条子,瞬间知道裕王那边和他想到一块去了,随即把手里字条递给黄光升道:“黄尚书,看看吧。”

  黄光升从徐阶手上接过那字条,一眼就看完全部文字。

  “罗龙文?”

  不由惊讶道。

  “罗龙文和徐海,汪直皆同乡且相熟,而现今流窜各地海盗,大多出自此二人门下,当是非常熟悉才是。”

  李芳撇了眼黄光升解释道。

  说实话,不是魏广德提醒,他们还真没注意到,徐海、汪直和罗龙文皆出自徽州府歙县,也难怪罗龙文出手阔绰,可以想到,这时代凡是接触海贸之利的,无不是富甲一方的存在。

  一次出海,就是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利润,焉能不富。

  罗龙文更是因为和大明沿海倭寇有联系,所以罗龙文的海船在大海之上还真就畅通无阻,只要不遭遇海难,那是稳赚不赔的利润。

  严世番为什么和罗龙文关系极好,因为罗龙文不仅能给他提供“罗墨”,还能帮他赚银子。

  即便罗龙文不是通过海贸获利,那八成也是窃据了徐海、汪直等人的宝库。

  “罗墨”虽高价,可也很难支撑其巨大的开销,特别是和严世番走到一起后。

  “这上面所列第二条也加上去,刚好形成一个闭环,他严世番造反的实证虽然没有,但这么多旁证足够压垮他。”

  徐阶这时候在一旁开口道。

  “回去和永明他们好好说说,此事务必不能有丝毫差错。”

  徐阶又提醒道。

  李芳看到此行圆满,这时候也见机告辞,离开了徐府。

  而此时刑部大牢中的严世番,虽然对现在京城的局势有些捉摸不定,可依旧对自己所写供词充满信心,他相信只要嘉靖皇帝看到了刑部送交上去的供词,自己就可以从这大牢中脱身。

  甚至在远处罗龙文被提审路过他所在大牢之时,看到罗龙文略显颓废的状态大声喊道:“无恐,狱且解。”

  这是给罗龙文打气,让他放心大胆就是了,他们在牢中的日子不会太救了。

  正月十三日,京城各地依旧处于喜庆的氛围中,百姓仍处于过节的气氛里,只有朝廷的几个衙门内外气氛庄严。

  今年因为严世番的案子,六部五寺皆没有像往常般休假,官员们在过了正旦两日开衙后,就自觉的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中。

  魏广德今年也没了心思去看什么鳌山灯会,严世番的事儿,在没有出最终结果钱,始终是压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傍晚,即将入夜时分,无数小內侍和宫女已经出来紫禁城,乐手也已经聚在一起,准备接下来就是今晚的鳌山灯会。

  一匹快马自南边打马而来,过右安门,穿宣武门直奔皇城而来。

  马上骑士风尘仆仆,已经是疲惫不堪,显然是连续换马的方式远行而来,即便是到了承天门外依旧没有勒马减速,径直就直接奔向皇城大门。

  一时间,承天门外广场上鸡飞狗跳,人喊马嘶,內侍和宫女四散奔逃,躲避奔马,场面一片混乱。

  快马到了承天门外,马上骑士这才勉里勒马,不过马速过快,依旧险险的停在校尉们的刀口前。

  “什么人,胆子不小,敢在皇城外奔马。”

  一个明显是值守百户的人站出来,大声呵斥道。

  而在校尉们身后,本该上来问话的内廷太监们战战兢兢躲在一旁,实在是刚才的阵势太吓人了,他们几时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稍微想想那大马撞到自己身上就不寒而栗,那得多疼啊,说不好小命都没了。

  “速报司礼监,正月九日,景王薨。”

  那马上骑士这会儿已经翻身下马,没有理会面前锦衣卫百户的呵斥,解开胸前锁扣将背上竹筒取下递过去,嘴里说道。

  “什么景王?哪来的景王?”

  那百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口就问道。

  “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景王府的人?”

  在他们身后的那个首领太监却是听的真切。

  九日,不就是四天前,景王死了。

  景王是谁?

  那不就是当今万岁爷的小儿子,这是又死了一个。

  那太监心里这么想到,却已经疾步上前从那人手里接过竹筒,对旁边的锦衣百户下令道:“先照顾好他,一会儿可能有问话。”

  拿过竹筒,那太监也不敢打开,而是转身就进了承天门往司礼监报信去了。

  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尽快报到西苑去,也难怪那人没有去通政使司,应该是王府派出来报信的。

  至于地方官府的公文,也会在今明两日送到通政使司去。

  不过,刚才几人的对话可没有防着其他人,那百户在短暂失神后也反应过来,那人口中的景王是谁。

  “你们过来。”

  招来身后的校尉,吩咐道:“扶他到旁边休息。”

  随即看到那信使的脸色,又说道:“给他准备点吃食,四天跑了数千里,看把人累的。”

  王府侍卫,许多其实都是卫所选拔,不是京营就是锦衣卫,实际上大明朝这会儿当兵的,几乎都是卫所子弟。

  大家,其实是一类人。

  景王死了的消息,很快就在承天门外广场上传播开来。

  很快,这里几乎所有的內侍、宫女还有乐手都知道了,礼部官员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惊讶之余,又赶到承天门来打听消息。

  景王死了,这意味着朝廷马上就要派出礼部的人和行人司的官员赶赴湖广安陆处置此事,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些个倒霉蛋。

  这种公差可不是游山玩水,那是要一路没命的跑,部里定下的抵达时间那是一天都不能耽搁的。

  不由得,那礼部主事还在沾沾自喜,幸好自己今年领了这鳌山灯会的差事,应该不会轮到自己才是。

  高忠这会儿还在司礼监值守,不过最近身子不爽利,一直都是坐在炕上。

  当守门太监把承天门外发生的事儿抱进来后,高忠也不敢怠慢,叫人带上竹筒就急忙往西苑赶去。

  虽然知道报这个信怕是会惹怒皇爷,可没办法,必须马上报上去。

  过年的京城,自然是不戒严的,否则百姓还如何欣赏这壮观的鳌山灯会。

  不管朝廷还是内廷财政紧张到何等程度,这灯会终归是要办的,还不能寒酸了,否则就有损天家气象。

  随着观灯百姓的来去,几乎一夜之间,远在湖广的景王死了的消息就传播开来。

  “哪儿来的消息?”

  魏广德是在府里听到的,还是没事儿的下人跑去看鳌山灯会后带回来的消息。

  魏广德没打算去,可也不阻止府里下人去看,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生活就行。

  “李三他们去看了鳌山灯会,说是入夜前,有湖广景王府的王府侍卫送会来的消息。”

  张吉禀报道。

  魏广德内心里其实在此刻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早有预料的事儿,不过面上还是要装作吃惊的样子。

  “景王可比裕王殿下还要小一个月,没想到就这么去了,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才是。”

  魏广德佯装叹气着说道。

  下面的张吉听了,低着头也没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府的人,谁不知道自家老爷靠的是裕王,景王的死活和他们有关系吗?

  “老爷,你应该去王府一趟。”

  这时候,一边的夫人徐江兰说道。

  “是该去。”

  魏母这时候也说道。

  这年头走一次远门不容易,魏母自到了京城后就没打算短时间回去,至少也得等孙子有个两三岁,懂事儿才走。

  “张吉,通知外面备车,我们去裕王府。”

  魏广德从善如流,自无不可。

  只是这事儿他有插手,确实绝对不敢在裕王面前邀功的,想来高拱那里也是如此。

  次日,西苑传出旨意,遣诚意伯刘世延前往湖广安陆谕祭,有司治丧葬如礼加祭二坛,遣中官王臻往,经理其府事,迎柩归葬西山。

  而在同日,礼部尚书李春芳、侍郎高拱等经过商议也上奏,“景王薨,王妃王氏无嗣计,请其宫眷居于京邸”。

  当日,嘉靖皇帝点头,命中官王臻一并办理。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关于景王府的后事这才刚刚开始。

  景王病死,年二十九,无子,妃还京之后,就是景王除国以及奏还景王府所占陂田数万顷。

  魏广德知道,可却是鞭长莫及。

  湖广,距离江西还是太远,不用说那是湖广官员们的一次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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