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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密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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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陛下当朝,可有大臣可以独揽朝政,虽然严嵩受宠,可是还有徐阁老入阁牵制,还有吴山吴尚书、杨博等人在朝堂形成一股力量。  要想朝堂保持稳定,非两派可以驾驭,而是要形成一个三角关系。”

说道这里,魏广德不知不觉把后世的“三角形稳定性”的理论搬了出来。  “如果朝堂上重臣只分成两派,届时会出现什么情况,那就是左右倾轧,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陛下虽然常居西苑,可是依旧可以对朝廷如臂使指,根本原因就在于此,严首辅实力最强,徐阁老实力次之,徐阁老为保持和严首辅的抗争,只能拉拢吴山、杨博等第三方实力。  看似还是两派争斗,可实际上却代表稳定,任何一派都不能力抗另外两派的压力,这就是其中的精髓。  任一一方提出的策略不对,自然就会遭到另外两股力量的反对,不管争斗的是什么,至少都能代表绝大部分大臣的看法,这就能保持朝堂的稳定。”

魏广德说完就闭上嘴巴,裕王则是在皱眉深思,连带着殷士谵和张居正也是若有所悟的样子。  好在,这个时候的王府里的属官们,都还没有真正进入到朝堂中,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派系,如果有那也就是张居正所在的徐阶派系。  可是在这里,他们三人头上都顶着的帽子却是:裕王的潜袛之臣。  这时的三人,都还是以教导裕王为第一目的,还没有为自己的利益进行考量,否则魏广德的话怕是立马就会遭到反噬。  当然,如果高拱在这里,魏广德就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好半天,裕王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善贷的话很有道理,孤还要回去好好想想,太深了。”

裕王能理解就好,这也是魏广德为将来可能面对高拱一言堂而提前准备的伏笔,至少到那个时候,裕王应该不会无条件信任、支持高拱才对。  裕王的话也唤醒了还在沉思的殷士谵和张居正,两人都微微点头。  “欲三分鼎,连衡合从,也宜以时定。”

张居正嘴唇微动,念出《后汉书》中的一段话,这其实就是三足鼎立的出处。  之后,殷士谵也开口说道:“善贷的话很有见地,不过,我觉得,善贷是不是和宫里联系下,问问陛下是否对礼部和吏部尚书已有人选。”

殷士谵这话,自然就是要他们面对现实了。  嘉靖皇帝已经拿掉两个尚书,而这两个位置自然不能长期空悬,必然要安排人上任才对,可是派谁出任,这才是关键。  现在已经不是说为谁争取机会上位,之前魏广德就说了,貌似这次嘉靖皇帝是有备而来,或许陛下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  在这个时候,自然就不要乱伸手了,免遭陛下忌。  “对,正甫说得极对,若父皇有了人选,我们就要全力支持才是。”

裕王这时候开口接话道。  魏广德点点头,“臣知道了,下去就问问。”

就在裕王府中还在商议的时候,头发花白的严嵩正慢慢走入永寿宫大门,他手里捧着一份奏疏。  这样的情形,永寿宫门前的小內侍倒是很惊讶,什么奏疏还用当朝首辅大人亲自送来,怕是又有军国大事发生了吗?  按照惯例,外廷的奏疏可都是走司礼监的,不会直接被送到御前。  只有在永寿宫里呆的时间比较长的太监、內侍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应该是严首辅有密奏给皇帝,毕竟可没有边关告急的消息传来。  大明的官员,正常的上奏流程就是把奏疏送交到通政使司,这样的上奏是公开的,通政使司会抄录一份存档,原件本应交司礼监呈送御前,只是这样的题本制度后来被改成内阁票拟制度,已成惯例。  但是除此以外,官员还有上密奏的一个方式,这就是直接送到皇帝手里。  接收奏疏的不止有通政使司这个衙门,其实京官会把密奏投入会极门,会极门也会把密疏情况登记在案再转呈至内廷文书房,文书房会将它们快速的送到司礼监进行处理。  不过这都是对普通大臣的接收奏疏的程序,对于内阁阁臣来说,“内阁密揭,用文渊阁印缄封进御,左右近侍,莫能窥也。”

内阁阁臣有一套独立的密奏制度,进呈密疏可以不用通过宦官的司礼监和文书房之手,而密疏一般都是留中不发,所以明史中有载,“故事,阁臣密揭皆留中。”

所以,在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清朝雍正皇帝创设“密折制”是为密折制度之滥觞,其实并不正确。  雍正皇帝创设“密折制”只是把地方官员的密奏进行加强,在明朝时期,地方官员上密奏其实效果等于无,因为密奏送入京城后还是由通政使司接收并抄录存档,只是不送入内阁而是送内廷文书房,缺乏保密性故而很早就被外臣所放弃。  而京官,特别是内阁阁臣,还是有密奏入宫途径的。  随着严嵩走入永寿宫大殿,很快,殿中侍立的宫女內侍就被赶了出来。  陈矩站在大殿大门前,这时候也有点不知所措。  那些从殿里出来的宫女內侍,都跑到殿前广场上,隔着大殿远远的,而陈矩这会儿就站在殿门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随着他们也远离大殿。  就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殿门前出现一个老迈的身影,黄锦也一步步从大殿中走出。  到了殿门前,伸手开始关闭殿门。  陈矩立即上前,和黄锦一左一右关好殿门,黄锦扭头看了眼陈矩,微微点头,随即意味深长的吩咐道:“你就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话,黄锦就走出几步,坐在殿前台阶上。  黄锦离开殿门背对着他坐下,陈矩只好站在殿门前,像殿前将军一样站的笔直。  适才关门的时候,陈矩还能看见里面的情景,只不过毕竟这里距离皇帝和严嵩的位置有些远,里面的谈话也是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陈矩总觉得黄锦先前吩咐自己的时候,那眼神有些深邃,这还是陈矩第一次看到黄锦也被嘉靖皇帝叫出大殿,也不知道严首辅到底要给皇爷看什么样的密疏。  站在大殿门前,陈矩凝神静气,大殿里嘉靖皇帝和严首辅的对话,只言片语似有若无飘入他耳中。  虽然知道这是大忌,可是心中好奇心大盛下,陈矩微微朝后退了小半步,后脚跟甚至都轻轻碰到殿门下方的门板,这才作罢。  他站在殿门靠中间的位置,两扇殿门虽然关闭可也有一条细小的门缝,到了这个位置,殿里二人的对话稍微听得清楚些,不过依旧断断续续的。  也就是发音较重的词句才能听到,而一些较轻的就听不真切。  也即是黄锦让他在殿门前守着,不然陈矩纵然有一百二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偷听里面的谈话。  下午的时候,陈矩接到魏广德派人送来的条子,只是稍微想了想就点头赴约。  在永寿宫里太监轮换的时候,陈矩下值,抽空给黄公公请了个假,这才离开西苑,先去司礼监干爹高忠那里走了一遭,这才施施然出了宫门。  走不多远,高忠就看到李三所驾驶的马车,随即上去,扶着车辕就跳了上去,掀开车帘钻入车厢中。  在陈矩上车后,李三就挥舞着马鞭,“趴”一声翠响,马匹吃痛下拉着马车顺着长安街缓缓前行。  “陈大哥,今日冒昧相约,实在有些事儿不得不问问。”

马车里,魏广德和陈矩相对而坐,随着马车的颠簸,他们身体也是轻轻的摇晃着。  “什么事儿?”

陈矩好奇问道。  这几天,宫里可没有关于裕王府的事儿发生,而且现在景王已经离京,裕王的位置稳如泰山,按照之前他和魏广德所说的,现在的裕王只要稳就够了。  在陈矩面前,魏广德也懒得拐弯抹角,直言道:“最近两日,陛下让吴山尚书冠带闲住,又让吏部尚书致仕,听说刚才吴尚书的请辞奏疏已经递交上去了。”

“吴鹏的致仕文书递上来了吗?”

陈矩笑笑,随口问了句。  “已经递送到通政司了。”

魏广德答道。  “那你找我是为的何事?”

吴鹏难道是裕王府在严家埋的暗桩?  听到魏广德说吴山和吴鹏的事儿,吴山那样的人,肯定不可能靠向裕王,就算裕王名分已经基本算是定下来也不会,而吴鹏就不好说了。  外人都道吴鹏是严嵩的人,难道裕王府......  魏广德发觉陈矩脸色有异,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可还是急忙解释道:“不是,殿下其实是想知道,陛下是否有二尚书的人选。”

听了魏广德的话,陈矩脸色更加怪异,倒也明白过来,刚才自己想差了。  想想也是,吴鹏怎么可能是裕王府的人。  “魏老弟,哥哥在这里说句不恰当的话,裕王殿下想要掺和这些事儿,你应该给挡住才对,怎么能让他牵扯进朝堂里去。”

只是沉默片刻,陈矩就开口说道。  魏广德明白陈矩的话有道理,可是裕王也不得不关注朝堂变化,只得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呃.....”  陈矩有点奇怪魏广德的答话,不过细细一想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中,最为出名的自然是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是对于官场中人来说,他们更喜欢的其实还有一句。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呵呵.....”  陈矩洒然而笑,手指点点魏广德,只不过却是没有开口接话,而是陷入沉思。  魏广德一开始还在想,今天其实就是想请陈矩带个话,要知道答案肯定要等到明日。  因为以陈矩的能耐,魏广德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或许只有黄锦或者高忠能猜到一些。  对于朝堂重臣的人事安排,嘉靖皇帝肯定是不会和内廷太监们讨论的,肯定只是在他心里有腹案,但绝对不会对旁人说。  只不过,看到陈矩的样子,魏广德忽然觉得,好像有戏。  好半天,陈矩脸上略微有些犹豫着说道:“这事儿,你要是提前一天问我,我还真答不上来。”

接着,陈矩就把今日午时,首辅严嵩入西苑永寿宫见驾的事儿给魏广德说了遍。  “陈大哥,你在那里听到是准备让谁出任吏部尚书?”

魏广德听了陈矩的讲述,知道今天在永寿宫里发生的一切,心中自然急切起来。  陈矩想了想才说道:“这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即便是裕王那里,在圣谕没有降下前,也是不准吐露半个字。”

说道这里,陈矩再次闭嘴,就直愣愣的看着魏广德。  魏广德点点头,心知当时的情况,殿里所有人都被撵出来,可见嘉靖皇帝对此的重视。  如果真的在旨意降下前就传开,怕是皇帝要发怒,到时候离大殿最近的怕就是倒霉。  随即,魏广德没有犹豫的点点头。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确定有人选了,那么就直接回禀裕王,让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就行了。  其实,是谁并不重要。  “好像,严首辅推荐的是工部尚书欧阳必进,当时我听不太真切,可是朝中姓欧阳的大臣有哪些,所以我可以确定是他。”

陈矩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会是他?都有病在身了?”

对于陈矩说出的人名,魏广德是有点吃惊的。  “欧阳尚书虽然有病,可那都是小毛病,治不好,只能靠养,但是又不想周御史那么严重,几乎已经无法办公。”

陈矩答道。  魏广德想想也是,虽然他和欧阳必进分属不同阵营,可是裕王府还真有人专门盯着他们。  相对来说,都察院左都御史的缺才是最可能出缺的,因为周延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去衙门办事了。  魏广德心里盘算着,按照上次在徐阶府上所议之事来看,裕王府显然着了徐阶的道儿。  那次徐阁老就向裕王府坦言,他已经安排好人争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职衔,也愿意帮助裕王府争夺吏部天官之权。  严嵩以内阁密疏的形式上奏,徐阁老怕是事前就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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