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李卫国实在瞧不下去了,站了出来。 刘大贵立刻目露凶光,他认出了李卫国,鼻子里嗤了一声:“你小子是这屯子的民兵连长吧,大小也是村干部,难道要带头搞破坏,还想不想干了?”
李卫国则毫不客气回道:“我想不想干,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这孕妇都怀孕五个多月,万一有危险,你负得起责任吗?”
“你小子别多管闲事,谁叫他们不听话,生一窝小崽子!”
刘大贵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话越来越难听。 跟着上来的二柱子一把抱住刘大贵的大腿:“刘主任,俺认罚还不行吗?”
刘大贵使劲甩甩大腿:“认罚,好啊,你这是第三胎,罚两千块钱,你把钱掏出来,俺现在立马放人。”
二柱子撅在地上,满脸的无奈和沮丧之色,都已经罚了一千,家里哪还有钱啊? “这钱我替柱子哥出了。”
李卫国实在看不惯刘大贵这副嘴脸,而且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 “好,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刘大贵把手伸到李卫国眼前,他还真不相信,谁能一下子拿出来两千块钱。 李卫国手头还真没这么多现金,毕竟家里放太多钱的话,不大安全。 他想了想就吆喝一声:“各位老少爷们,谁家有钱先借给我,等过完年再还给大伙。”
“对,都先凑凑,不能叫他们把人带走!”
赵广定立刻帮着李卫国吆喝,“俺家有二百多块钱,这就回家取去!”
呼啦一下,人群散了大半,都回家取钱去了。 “国子,俺这还剩五六百呢。”
田大贵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钱,刚才给娃子们发压岁钱剩下的。 “大贵叔,俺这压岁钱先还你。”
狗剩子不大情愿地掏出来十块钱,恋恋不舍地递过来。 “哈哈,好小子,等过两天,大贵叔给你二十块!”
田大贵在狗剩子的脑袋瓜上面使劲胡撸了一把,嘴里哈哈大笑。 不大一会,就陆陆续续有人去而复返,把钱交到李卫国手上。 大伙心里都有数:把钱借给李卫国,那是啥问题都没有;但是借给二柱子就不好说了,一腚眼子饥荒,指不定猴年马月能还上呢。 很快,李卫国就凑齐了两千块钱,交到刘大贵手上:“放人吧。”
刘大贵也瞧得一愣一愣的,这村子的人还真齐心,这才十几分钟的工夫,就把钱凑够了。 这样正好,收上来的罚款,在他手里还有活动的余地,多少能占用截留一些。 于是刘大贵接过钱,在手上啪啪拍了两下,然后耀武扬威地带着人上了吉普车,一溜烟开跑了。 “小人得志!”
王燕朝着吉普车远去的方向咒骂一句。 李卫国也早就听说,这个刘大贵做事非常过分,看来以后有机会,得给对方点教训。 “国子,俺……”二柱子抱住李卫国的胳膊,挺大个爷们,哭得稀里哗啦的。 李卫国拍拍他肩膀:“柱子哥,先领嫂子进屋,今个过年呢。”
对对对,二柱子又朝周围鞠了几个躬:“老少爷们,俺谢谢大伙。”
“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没个为难遭灾。”
王队长嘴里安慰着,他刚才也拿出来二百块钱。 而且王队长感觉到,经过刚才的事情,他明显感觉到,村里的气氛,变得更好了。 他望望李卫国那张年轻的面孔,心里也颇多感慨:这年轻一辈的,就看国子啦。 大伙很快就散了,小娃子们也打着小灯笼,放着小洋鞭,欢声笑语,洒满了村子的每个角落。 李卫国也和大伙一起往家走,他很享受这种欢乐祥和的氛围,到处都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 回到家里,大伙坐在李金梅屋里看电视,可惜的是,这会儿还没有春晚,不过李卫国知道,等到来年,春晚就会成为最好的年夜饭。 等过了正月初六,储蓄所上班,李卫国就去公社取出来两千块钱,然后交给二柱子,同时还有一张账单,叫他挨家把钱还回去。 “国子,俺欠你的钱,肯定能还上。”
二柱子知道,李卫国这是叫他别忘了大伙的情义,但是他最感激的,还是李卫国。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不着急,等来年你也跟着大伙种水稻,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国子,俺信你。”
二柱子使劲点点头,对于生活,他又重新充满信心。 等过了正月十五,年也过了,节也过了,大伙又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就是开始准备水稻育苗,这工作也算熟门熟路。 今年参加劳动的人更多了,在郑先农的指导下,工作有条不紊。 选用的种子,就是知青稻,一粒粒金灿灿的稻谷播撒下去,满含着大伙的希望。 李卫国也默默地弄出来领着人浇水,相信经过改造,知青稻的品质,会一年胜过一年,没准真能成为最优秀的品牌。 田大贵也恋恋不舍地离开大馒头屯,领着李玉梅,一起去首都。 李玉梅是学校开学,田大贵则乘坐飞机回到岛国,然后按照李卫国的意见,摇身一变,变成股市里鲜嫩的小韭菜一枚。 一入股市深似海,田大贵还并不知道,他的股神之路,即将从这一刻开始。 岛国的股市还是很繁荣的,大街小巷,有不少证券公司的营业所。 其中,野村证券公司,是规模比较大的一家,在东京有着多家营业所。 渡边一郎就是新晋入职一家营业所的一名小职员,就是俗称客户经理的那种。 这一天,野村证券的一家分部,迎来一位中年客户。 瞧这人虽然也是西装革履的,不过外形却带着浓郁的乡土气息,进门之后,一个劲东张西望地看稀奇。 其他客户经理一瞧,纷纷假装看不见,低头忙自己的业务。 渡边一郎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迎了上去:“先生您好,请问您想办理什么业务?”
田大贵瞧瞧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我想买股票,这玩意咋买啊?”
还真是一位客户,渡边一郎不由得心中一喜,把田大贵引领到临时休息处,让他在沙发上坐了。 营业所里的几位同行,都向他投来嘲笑的目光,估计心里正鄙视他,把乞丐当成王子呢。 等到激动过后,渡边一郎也清醒过来,瞧着土里土气的田大贵,估计也没什么油水,估计顶多也就是能拿出来几万日元的主儿。 不过蚊子腿儿也是肉啊,就当练练手了,所以渡边一郎还是非常客气,给田大贵泡上茶,又寒暄一阵,也知道了田大贵的名字,渡边这才说道:“田中君,想要购买股票,需要您先开一个股票账户,我们这里就可以代为办理。”
田大贵倒是干脆,把手一挥:“那行,你就帮我办吧。”
“不知道田中君预计投入多少资金?”
渡边试探着询问。 “我先投二百万美金,以后有钱了再接着投。”
田大贵大大咧咧地说着。 噌的一下,渡边一郎猛地窜了起来:“您说多少?”
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向田大贵鞠躬:“田中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刚才实在是太激动了!”
向他们这种小客户经理,主要是赚取一定的提成,当然是客户的资金量越大,他也就赚得越多。 在当下这种美金还没有贬值的时代,二百万美金,还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们的谈话声,也吸引了其他客户经理的注意,刚才还讥笑的目光,一转眼就变成羡慕,想不到眼前这个土头土脑的家伙,还是个土财主。 渡边一郎则是无比兴奋,拉着田大贵这个重要客户进入贵宾室,两百万美金,当然有这个资格。 三天之后,田大贵的股票账户被激活,渡边一郎又尽心尽责地为他推荐股票。 田大贵却摆摆手:“我就买一样,住友金属矿业。”
“先生,这支股票去年刚刚大涨过,只怕有风险,您对这支股票了解吗?”
渡边一郎还是很小心地提示自己的重要客户。 “别废话,就这个啦。”
田大贵有些不耐烦。他了解个蛋啊,连绿和红是啥意思他都不知道。 客户的意志最大,渡边一郎也没招,帮着田大贵把关联的银行账户里面的钱转进来,然后开始帮着他陆陆续续购买。 二百万美金呢,想要不引起股价的太大波动,估计得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慢慢吸筹。 田大贵在旁边有点瞧不懂:“你磨叽啥呢,买完没有?”
他还想早点返回国内,这都快二月二了,他记得李卫国家里还有一个大猪头没啃呢。 听到渡边一郎解释了一番,田大贵也搞不懂对方说的那些术语,于是直接挥挥手:“赶紧都买喽,买完就省心啦。”
渡边无奈,只能不断下单。 田大贵瞧着瞧着,也瞧出来一些门道:“刚才是绿的,现在咋变成红的啦,还是红的瞧着喜庆。”
他哪里知道,就是因为刚才他的大单买入,一下子把股价拉起来。 岛国这边,和国内同属于一个大文化圈,所以在股市上,也都是红涨绿跌,欧美那边则正好相反。 渡边一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心里已经开始为这位田中先生默哀,甚至连结局都预料到了:一个啥也不懂的小白,贸然闯入股市,最后赔得稀里哗啦,含恨而去。 等田大贵心急火燎地回到国内,来到李卫国家,还真别说,正好是农历的二月初二。 李卫国在家里听到外面车喇叭响,连忙跑出来,他也惦记着田大贵能不能把入市的事情安排妥当,这可关系到他的滚雪球计划。 到了外面,只见田大贵已经从驾驶室里钻出来,不过车里陆陆续续的,又下来好几个人。 李卫国看到刚去上学没几天的大姐夫,还有韩教授,李卫国不由得眼睛一亮,连忙热情地上前招呼。 韩教授不苟言笑,直接说明来意:“我琢磨着,这月份该取麝香了。”
“哈哈,韩教授,就等您呢,要不然我们早就下手了。”
李卫国也不见外,乐呵呵地说着。 他们聊得正热乎呢,结果听到几声轻咳:“李卫国同志,我也陪着师父来了。”
“谷小兰同志,也欢迎你。”
李卫国望望谷小兰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完这才向谷小兰搀扶着的老陈问好,“陈伯伯,欢迎您老指导工作。”
老陈就是县里土产公司的老店员,去年入冬,终于光荣退休。 他笑着摇摇头:“指导工作可不敢当,我就是来溜达溜达,丫头要收购麝香。”
谷小兰是他的宝贝徒弟,因为活麝取香这项技术,受到上面的奖励,也顺利转正。 老陈在退休之后,就被田大贵给聘请到罐头厂当技术指导,每月除了退休金,在罐头厂里还有五十块钱的奖金。 正好郑先农陪着韩教授过来,去罐头厂找车,老陈一听是麝香的事儿,立刻就招呼徒弟谷小兰,一起跟了过来。 李卫国把大伙都让进屋,正好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李金梅和王燕,早就把饭菜张罗好,她看到郑先农回来,也格外高兴。 李卫国又打发李小梅去请了俩陪客的,不大一会,小当家就领着王大拿和赵广定回来。 王大拿手里拎着酒瓶子,赵广定则提着一条子猪头肉。 都是熟人,见面自然好不亲近,尤其是谷小兰,在王大拿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次还专门带来了礼物,一会儿去王大拿家串门。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所以他们这边的习俗是吃猪头肉。 昨天下午,猪头就烀出来了,一半留着蘸蒜泥,另一半,则被李卫国给压成猪头焖子。 这个猪头焖子做起来比较费事,先把猪头烀好,趁热从骨头上扒下来。 然后用干豆腐在外面把猪头肉包起来,再紧紧地缠上纱布,卷成一卷一卷的。 上面放上重物压着,尽量把猪头肉里面的油脂压出来,吃着就不腻了。 压上一宿之后,猪头肉也凉透了,这时候解开纱布,一卷一卷的猪头焖子就做好了。 外面一层是干豆腐,里面的猪头肉都凝成冻儿,切成一片一片的,吃起来就是劲道。 另外还有单独的一小盘猪耳朵和翘舌的凉拼,以及一大盘猪蹄子,最后再配上几样小炒,这顿饭,十分丰盛,连老陈和韩教授都点头叫好。 王大拿和老陈是好朋友,当然免不了要劝酒。 老陈也知道他的药酒好,却不能多喝,慢悠悠地喝了一小盅,然后把剩下的大半瓶,都叫谷小兰帮他收好,拿回去每天喝一盅,可以强健筋骨。 韩教授本来是不喝酒的,他胃不好,不过上次李卫军送给他焙干的野猪肚子,韩教授吃了几副,竟然感觉大好,所以也跟着喝了一盅药酒,并且韩教授还郑重地表示感谢。 “老韩,俺家还有俩野猪肚子呢,一会就给你送来。”
王大拿也十分豪气,他虽然是大老粗,却最是佩服有学问的人。 等吃喝完毕,外面天都黑了,于是众人定好了明天上午取香。 谷小兰跟着王大拿去了,还像模像样地从后备箱里倒腾出来四盒礼儿:两瓶罐头,两包白糖,两瓶白酒,外加两包槽子糕。 结果被李卫国给瞧见,立刻不乐意了:“谷小兰同志,你这是厚此薄彼啊,到我家怎么就空手?”
谷小兰一甩大辫子:“哼,我这是看望长辈的。”
等到晚上,这丫头就在王大拿家找宿。 李卫国也觉得谷小兰这丫头不错,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打算,到时候跟老陈说说,看看能不能给罐头厂那边的王军介绍一下。 第二天早上,特意包的饺子,吃完饭之后,大伙就一起去了鹿场。 听说要掏麝香,不少村民也都跟着看热闹。 正好是礼拜天,李小梅放假,当然也跟着去了,还有李小鹿也没落下,她们俩去了也有用,可以安抚香獐子。 鹿群已经赶到山坡上放牧,现在雪都化了,能啃点枯草和苔藓啥的,不过想吃青草,只怕还得再过将近两个月。 那一小群香獐子则被留下,里面还有去年繁育出来的幼崽,体型已经跟它们的父母差不多,不过一瞧就脸嫩,还没发育成熟。 赵广定正挥舞着鞭子,驱赶这群香獐子。 或许是知道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对头,麝群明显不大听话,气得老赵把鞭子在半空中甩得啪啪响,却也舍不得落到这些香獐子身上。 李卫国正要招呼二驴子把队伍带过来,就听到身旁传来啊啊几声。 是李小鹿,正扯着小嗓子发出怪声。 说来也怪,那些香獐子仿佛听到组织的召唤,一个个都飞跃过来。 别看它们体型不大,跳得还真高,轻轻松松就能跳一米多高,而且动作迅捷,无比灵活。 反正就算一伙人围着,也甭想把它们抓住。 野生动物能在危机四伏的林子里生活,没点本事肯定不行。 赵广定一瞧就急了,嘴里一个劲嚷嚷:“轻点嘚瑟,别把肚子里的麝香嘚瑟出来!”
眨眼间,这群香獐子就全都围拢在李小梅和李小鹿周围,全都十分亲近的样子。 有几只小麝,还一个劲伸着舌头,去舔李小鹿的手掌。 一共二十多只,也好大一群呢。 “国子,怎么好像多出来几只?我再数数。”
韩教授记得,去年冬天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呢。 等数清楚之后,韩教授也很是欣慰:“现在一共是二十五只,又多了四只。”
李卫国也摸摸二驴子的脑瓜儿:“就是年前年后这段时间,正好是繁殖期,在放牧的时候,又勾引回来四只。”
这些当然都是二驴子的功劳,还好这家伙已经认了李卫国当主人,不然的话,不被母麝给勾引到林子里就不错了。 韩教授查看一番,一共九只雄麝,麝不生角,不过成年之后,也比较好辨认,因为雄麝的嘴上,长着两颗小獠牙。 这獠牙没有野猪那种威慑力,瞧着反倒有点滑稽。 不过这九只雄麝,有一多半都尚未成年,真正长出獠牙的,只有四只。 也就是说,这四只雄麝,可以掏取麝香。 “二驴子,你先打个样吧,先躺下,乖。”
赵广定用手轻轻拍了下二驴子的屁股。 二驴子也瞧见了李卫国手里那个小勺子,立刻就引起某些不大愉快的回忆,于是冷不丁地尥了个蹶子,踹在老赵身上。 它跃起来比较高,后蹄子竟然踢到赵广定的胸口。 不过老赵熟悉它们的秉性,早就堤防着呢,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顺手还抄起二驴子的后腿儿,将它放倒在地上。 二驴子还想再挣扎一下,就看到李小鹿蹲下身子,用小手轻轻拍着它的脑袋,嘴里还呀呀地安慰着。 都不用李卫国出手,二驴子就乖乖就范,老老实实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李卫国也不怠慢,轻轻把小勺子探进去,还不时捻动两下,让勺子能够顺利进入香囊之中。 他另一只手轻轻挤压,很快,一团黑糊糊的麝香就被掏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浓烈的气味。 李金梅本来也想来帮忙,不过李卫国不允许,她就只能远远站着观瞧。 李卫国熟练地把二驴子的香囊掏空,伸手拍拍它的屁股,顺便输送过去一缕白光。 二驴子爬起来,抖抖毛,依旧欢蹦乱跳的,还凑到李小梅身前,讨要吃的。 李小梅从兜里掏出来几粒盐,乐呵呵地塞进它的嘴里。 赵广定也瞧得眉开眼笑,大手一挥,宣布了奖励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