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阁。足足三个时辰，天色已暗，房门被打开，太医满脸疲惫地走出来。见着裴珩坐在院里，太医立刻换上笑脸，积极磕着头。“王爷可宽心了，王妃已无性命之忧，可真是上苍庇佑的有福之人啊！”

“真是奇了，那冷箭没入身体许多，按理说早该贯穿心肺，实际角度却偏了一分，并未伤及要害。”

太医说着说着，两眼放光。大夫见到少见的病例总会激动。裴珩薄唇抿了抿，没好意思打断他的热情。感受到院内的冷寂，太医这才回神，瑟瑟地看了王爷一眼，连忙说回正事。“王妃失血过多，伤势过重，现下还在昏睡，待转醒后才算是真正脱离危险。”

“养病期间，外伤一日三次换药，需得卧床静养，不得动怒动气，王妃此前身体亏损就还没补全，难免伤好得慢些，需得人悉心照料，若不小心落下病根就是一辈子的事。”

太医擦了下满头满脸的汗水。他可不敢揽半份功劳，王妃没事全靠她命硬，他除了拔箭配药外什么都没做。所以他只敢老实说病情，小心思都压在心底。“知道了，辛苦太医，劳您在府上住一晚再走。”

裴珩语气没有意外，格外平静。太医松了口气，再不敢多留。裴珩推门进屋。浓郁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头发晕。两个丫鬟站在床榻边，低着头哭。“人没事，哭什么。”

裴珩轻声道。两人顿时抿紧了嘴。“该煎药的煎药，该收拾的收拾，弄完了就都出去，今夜本王守着。”

他又道。两个丫头怔住，愣愣看他。“王爷，照顾王妃需得彻夜不眠，您还有朝政要忙，还是奴婢们来吧……”“出去。”

裴珩不容置疑。两个丫头只得埋头，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退出房内。冷曦又进门来。看了眼榻上的王妃，她干脆地往地上一跪。“属下护卫王妃不力，甘愿领罪。”

冷曦面无波澜，眼眶却红了。她当时看得真切，王妃是为了护王爷才中了四箭。当时那种情况，纵使王爷武功高强，也难以抵挡十几支冷箭齐发，若不是王妃，王爷又怎会毫发无损。她虽是派来跟着王妃，但实质的主子还是王爷，此次一遭，她对王妃只剩下钦佩和心疼。什么后果她都愿意承担。“你确实罪该万死。”

裴珩淡漠道，“但本王同你也并无区别。”

他顿了顿。“王妃可有还未办完的事，还需照看的人？”

他话锋一转，轻声问。冷曦怔了怔，连忙回忆。“也没什么了，一是唐永清还在那宅子里，王妃给了他王府地址，让他想清楚后来王府找她。另一件就是靖老国公亲子的忌日快到了，王妃本准备这几日过府筹备此事，但现下只能耽搁。”

冷曦话毕，屋内静了半刻。“你去告诉唐永清，有事十日后再来，衣食银两都备齐，再派两个人暗中护着。”

“易府那边，告诉和光，将东西都备好，缺什么找范无救，不得惊动两位老人家。”

“是。”

冷曦悉数记下。“还有一件事，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你是女人，在宫里行动方便，你亲去盯着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冷曦又点头。“行了，退下吧。”

裴珩语气有些疲惫。冷曦惊诧抬头。“等她好转，你再亲向她谢罪吧。”

冷曦下巴一抖，抿唇又拜了一拜，无声退下。裴珩轻轻坐在榻边。看着仿佛被草药打了补丁一般的人儿，眼瞳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