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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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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焦仁因不满善聘仁说人参是长生不老药,待宫人走后便来问罪。善聘仁道:“我这样说还不是为了你。皇上有了这人参就不会要海参了,这样你不就可以走了吗?”

焦仁便又将自己来的目地置之脑后,只顾眼前了,说道:“你还说呢,你说替我要通关文牒,我一个字也没听到你提。”

善聘仁道:“等明天皇上招我进宫,我就提这事。”

焦仁道:“你就知道皇上明天会招你进宫?”

善聘仁道:“当然。”

焦仁见他如此笃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又说道:“为了抓海参,每年不知会死多少人,我好不容易说的皇上有点相信这海参不能让人长生不老,你现在又冒出来个什么人参。你说皇上若是再派人来找人参,那这不又是一场灾难吗?”

善聘仁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焦姑娘,你说在海上和在陆地上对我们来说哪个更凶险?——我们不是你,海对于我们来说自然就更危险了。皇上如果只要人参不要海参,对我们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了,你又急于离开此地,我也只有这样说,皇上才最有可能放你走。”

“那你说人参可以使人延年益寿也就得了,何必说能长生不老,这不是在骗人吗?”

“我不是说了吗,只有这样说皇上才最有可能放你走。其实我若不是知道以前有人骗过皇上,而且还没有受到惩罚,我也不敢冒这个险的。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再纠结这件事了,皇上若果然不要海参,只要人参,这于你、于我国民众都是好事。既是好事,又有什么可再说的。明天我去见皇上时便为你讨要这通关文牒,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焦仁给他说的无话可说,只得回房去了。第二天皇上果然招见了善聘仁。等他赶到皇上那儿,只见皇上满面春风地告诉他:“你昨天送来的人参真是个好东西。朕近来体乏易倦,可昨晚吃了这独参汤精神特别好,一夜都没有睡意,到现在人还精神抖擞呢。可见这人参确实是个好东西,你以后可要多多的替朕弄些来。”

善聘仁道:“陛下吃了一支,已然可以长生不老了,又何需再吃。”

皇上道:“朕虽然吃了,但皇后却没有吃呀。还有朕的爱妃呢,她们也没有吃啊。朕要让她们和朕一样长生不老。”

善聘仁故作为难道:“这人参本是罕物,不容易找到,这成了精的就更难找了,况且还是深山老林,危险重重呢。”

“你怕了吗?”

皇上有些不高兴了,问。“为了陛下,草民便是肝脑涂地也毫无怨言。”

善聘仁忙道。“你也不用害怕,这人参这么难找,如让你一个人去找,能找着多少。朕会多派些人帮你去找的。你既然认得人参,朕便命你为头领,让你带一帮人去找。朕先给你五千两银子作为费用,另外朕再赏你白银五百两,作为你这次敬献的赏赐。你以后只管多多的替朕送人参来,别管它成精不成精,朕统统要。记着,每一支都要用红绳子系着,以免看走了眼,让成了精的跑掉了。”

善聘仁忙答应了,趁着皇上高兴便又说道:“草民来的时候,焦仁让草民代问一下,她的通关文牒什么时候能拿到。现在陛下已有了这人参,而那海参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有用,陛下是不是就将这通关文碟发给焦仁呢?”

“前几天文大人向朕说了这事,朕虽然不打算派人再下海抓参,但想到她能在水下指挥鱼群行动,这也算得一绝,本想留她下来为朕解闷,但你们都这样说,朕便给她通关文牒吧。你现在就给她带过去。”

“吾皇英明,草民先在这里替焦仁谢过陛下。”

善聘仁道。等回到国宾馆,善聘仁取出一百两银子交给山明,说是皇上赏的,又告诉说皇上需要大量的人参,让他尽管放心去挖,有多少要多少,但有一条,三年以下的一律不要。山明见一支人参卖了一百两银子,喜欢的无可无不可,又听见皇上要人参,而且是多多益善,自以为今后的生活有了着落,对善聘仁感恩不尽,谢了又谢,方自去了。这里善聘仁便将通关文牒给了焦仁。焦仁见了甚为高兴,忙取银子酬谢了他。因见时间已然不早,焦仁便准备明日再动身。当晚在国宾馆正要睡下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开门一看,见是文颜博。她正要告诉他自己拿到了通关文牒,可是见他脸上那又是担心又是疑惑的神色不由的改口问道:“文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文颜博闪身进了屋,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好几次才停下来说道:“我今天下午听到一些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只怕对姑娘不利。”

焦仁紧张起来,忙问道:“我通关文牒都拿到手了,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文颜博道:“你还记得我们皇上派人下去调查阴县令的事吗?”

焦仁道:“记得,怎么了?”

文颜博道:“我听见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在调查他时又发现了他审的许多案子都有问题,尤其是你的案子,就连最近这次审的案子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想再审一审。”

焦仁道:“我的案子审的确实不够细致,我怀疑告我的那人就是阴县令指使的,我因急于到唐朝去,只要能走,其余的也就不理论了。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又走不掉了?”

“我就是知道你急着要走,而且也知道你拿到了通关文牒,所以特地赶过来告诉你一声:你若想让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便留下来,过一段日子再走;若等不及就尽快走,而且是越快越好。”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听人说了,说你有什么冰鲛纱,另外还有一个神奇的玉匣子,说它可大可小。我们皇上最爱奇珍异宝,这若是让皇上知道,问你要,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焦仁听了连声感谢,又道:“我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的。我已经收拾好了,明儿一早就走,至于阴县令的所作所为,我想即便没有我的案子在内,上面只要认真查办下去,也一定够他受的了。”

“你决定了就好。我现在得走了。”

文颜博说。焦仁再三致谢,将他送出门方回来。进到房间,她哪还敢睡觉,便和衣倒在床上假寐,只等天一亮便出城。恍惚中便听见远处有犬吠,又听见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久便到了门前。她正猜疑着,便听见门被打的一片声响,有人叫:“开门,快开门。”

她忙来开门,只见一伙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道:“焦仁,我们皇上听说你有一个玉匣子,是个宝贝,我们皇上想见识一下,你赶紧拿出来吧。”

她虽然心慌意乱,却强制镇定道:“我哪有什么宝贝,不信你们搜好了。”

那人道:“我们得到了准信,不然也不会来。你还是快点拿出来吧,多好着呢。”

正说着便见皇上也走了进来说道:“焦姑娘,快把你的匣子拿出来给朕瞧瞧。朕听说可大可小,神奇的很呢。”

焦仁道:“陛下,这道听途说的东西,陛下怎么能相信呢?”

这时便见皇上背后转出一个人来道:“焦姑娘,本官可是亲眼看见它可大可小了,这怎么能说是道听途说呢?”

焦仁定睛一看,见是阴县令,就听他又说道:“陛下,下官因见她有这个宝贝,便想着要拿来敬献给陛下,这才指使人诬陷她的。陛下,下官虽有错,但下官这也是一心为了陛下啊。陛下请想,要是陛下有了这玉匣子,把国库里所有的钱财都放进去,时刻不离的带在身上,这多安全。”

焦仁一听顿时怒火冲天,怒骂道:“你这狗官,果然是你指使人陷害我。你把我关进大牢百般折磨,不就是想得到玉匣子么。告诉你,你想我给你玉匣子,做梦!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阴县令冷笑道:“好,我今天就打死你。”

说着手一挥,便有差役将皮鞭一抖,照着她打来。焦仁大叫一声醒来,方知是个梦。只见烛火早已熄灭,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照进室内,室内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皇上如果想要我的玉匣子,我就没有办法走掉了。”

焦仁翻身坐起,不安地想。怎么办?到时交还是不交?交吧,这是她自己的东西,是老祖母给她的,就因为皇上有权有势,就得给他?但不给,阴县令的手段她已经领教过,那时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寒温身上,因为她说了一句:“我去想办法。”

所以那时她还能挺得住。而现在,她面对的是这里最高的统治者。若皇上一心想要,到时谁也帮不了她,她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感觉中大街上似乎正有一大队人马杀气腾腾的向这儿奔来要抓她,逼她交出玉匣子。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坏了,再也等不到天亮,开了门悄悄地溜出了国宾馆。夜,已经有些凉了,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匆匆走着,心头急得像是着了火。她往城门口赶去,她要第一个出城。可是走出一程后,她忽然又想到,若是皇上知道她逃跑了,派人骑马来追,她这双腿无论如何是跑不过马的,要是他们赶在了她前头,她便有通关文碟也一样走不掉。“算了吧,皇上要,便给他。反正你没有玉匣,没有冰鲛纱,没有玉匣子里的珠子也一样可以到唐朝去。那又何必在乎这几样东西呢?”

焦仁心中一个小人儿对她说。然而这时又有一个小人儿对她说:“不行,不行,这是你的东西,是你的,绝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人家!“先一个小人儿就又说道:“你跑不掉的。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把它交出来,免得到时鸡飞蛋打。”

后一个小人儿说:“不行!”

前一个人又道:“你不给你就别想走!”后一个便道;“咦,你可以从蝴蝶谷走呀,那里不是没有岗哨么?”

“对呀,我有了通关文牒,人家准以为我会从城门口走,谁会想到我会从蝴蝶谷走呢。”

焦仁心想,立即掉头向蝴蝶谷奔去。等她走到七音廊时天已大亮,管理此处的仆役正在吃饭,见她来了,因她是皇上的贵宾,忙起身招呼,问她可吃了饭。她哪敢说没吃,忙说吃过了,想到这里来随便走走,便来了。众人便要相陪,她忙说不必,自己这走走便回。众人倒也没有疑心,随她去了。她见无人相跟便向山顶走去,及过了山顶便一刻不停地往前跑去,一直到日落西山方才住脚。这时她已连翻了三座大山,累得精疲力竭,且又饿得不行,便取出带的干粮吃了,又喝了几口溪水,然后在山上胡乱歇了一夜。第二天她接着往山里走,渐渐的便已看不到人迹了。就这样又翻过了几座山后,她猛然发现自己迷了路。她定了定神,见东面的山最高,心想站得高看得远,便尽力向它赶去。走到山顶一看,只见眼前全是山,重重叠叠没有尽头。无奈,她只得再往前走。路,早就没有了;吃的,也吃光了;身上的衣服也早被荆棘撕扯破了。如果仅此也还罢了,她还能忍受得住。一到晚上森林里的各种野兽怪鸟的嚎叫让她心惊胆战,根本就不敢入睡,担心一睡着便会被野兽吃了。“我要死在这里了,”她懊悔不迭地想,“唉,我真不该为了一个玉匣子便跑到这山上来。这走出去还好,若走不出去,死在了这儿,这玉匣子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

这日晚上她靠在一株大树下休息,人虽然困得要死,可一合上眼却又即刻惊醒,耳内只听得恶鸟号呼,一会又变成了熊咆虎啸,她害怕的眼珠子尽在眼眶里打转,不时望向四周,希望能看到些什么好使自己不再那么害怕,但同时她又担心着真的看到了什么,反使自己更加害怕。她时尔屏气凝神侧耳细听,时尔又心神不宁的闭目假寐。睁着眼睛时固然害怕,但闭上眼睛时却更加恐惧,耳朵也似乎更加敏锐,连树叶离开枝头的叹息声也能听见。她终于受不了恐惧的折磨,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走,然而静夜里的脚步声是如此之响,唰唰,唰唰,倒像有人在跟踪她似的,害得她几次回头张望。忽然间她唱起歌来,唱了一首又一首,把所有能想到的歌几乎都唱遍了。可是唱着唱着,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调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猛然间她又想:我悄默没声的走,也许野兽还不知道我在哪儿,我这样大声地唱,不是把它们往这招吗?于是便住了口。这一住口,四周便越显寂静,空气似乎化成了有形的手,在把她的身体使劲压缩,她几乎想变成一只蚂蚁钻到地底下去。一时间她受不了这种死寂,想要再放声歌唱,但喉咙像是被一双手扼住似的,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近旁的树林里忽然有声音一响,她紧张的神经差点没绷断。她倏地转过身去,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直瞪瞪的看向声音来处,她看见那里有一双眼睛!她全身的血瞬间凉了。她本能地想跑,可是全身僵硬一点也动不了。她的头脑里像是起了风暴,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空白。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盯着那两点褐色的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忽然,那微光似乎动了一下,紧跟着又动了一下,随即那亮光渐渐退去。但它偶尔还会闪现一下。最后,那点幽光终于消失不见了。她忽然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她忙扶住身旁的一株树才勉强站住身子。这时她只觉得冷,一摸身上,这才发现衣服全都被冷汗湿透了,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刚才看见的是一只老虎。“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她对自己说,随即便奔跑起来,她没命地跑着,一路跌跌撞撞,不分南北东西。她要尽快离开这危机四伏的山林,回到安全地带。她跑得那么快,风在她耳边呼呼做响,树木的影子飞一般向后退。她不顾一切地奔跑着,跑得肺几乎都要炸裂开来。忽然,她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顿时笔直的往下坠去。她惊恐地叫了起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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