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就是，“鱼儿，可有受伤？”

茶羡鱼东张西望，抓着十二虹的手心不在焉，伸长脖子左顾右盼，“没有，我没事……少爷，你有看到一只黑色的豹子吗？”

“豹子?”十二虹指了指吴止雅身边缓缓旋转的金球，语气有些迟疑，“不是人鱼……而是豹子吗？……”突然，一声熟悉的“喵呜。”

传进茶羡鱼耳朵，她一个激灵瞬间弹起来，抓住十二虹的手剧烈摇晃，激动不已，“听到了吗！少爷！刚刚，刚刚我好像听到了芝麻球的声音！”

一只体型巨大，身高足到成人腰部，通体漆黑的巨兽甩着尾巴，从暮色浓郁的草丛旁缓缓钻出来。那只外形像极了黑豹的动物，有着六瓣莲花盛开形态的尖耳，硕大的浓黑眼眸中间，一道幽深碧绿的竖瞳闪着粼粼波光，与猫科动物无异的两边面颊上，布满了神秘的藏青色图腾。那只巨大的‘黑豹’低低呜咽，走到茶羡鱼跟前，用湿乎乎的鼻子轻轻贴了贴茶羡鱼小巧的鼻尖，然后温顺的躬下身子，趴到地上，将后背展露给少女看——一条纯白长发的人鱼和一个身着明黄色无袖衣裳的少年，他们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般，安安稳稳的伏在黑豹的背上。“扶风！”

“天遥！”

茶羡鱼和一旁驻守的商天玄同时惊呼出口，黑豹将两人轻轻抖落在草地上，又仰起脖子，朝茶羡鱼眯着眼睛，喉咙深处咕噜噜作响，它低低的吼了几声猫叫，碧绿的瞳孔目不转睛直直看了茶羡鱼几秒，摆摆尾巴，转身就要走……茶羡鱼喊着‘芝麻球！’松开十二虹的手，往前跑，一直跑到黑豹面前，拦住黑豹，一转身，她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黑豹。“谢谢你！芝麻球。真的很谢谢你。”

茶羡鱼将自己小小的脸贴在巨兽毛茸茸的脑袋上，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你要回家了，对吗？”

“谢谢你帮我们救了扶风和二皇子，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让你被坏心眼的人类抓了……快回家吧，你也有爸爸妈妈，他们一定很想念你。”

“能与你相识真是太好了。”

那只拥有深邃而单纯绿色眼眸的野兽，此刻全神贯注竖起耳朵，用平静而温柔的眼神，静静看着眼前的小小人，它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少女抱紧。茶羡鱼红着眼睛抬起头，擦了擦眼睛，故作轻松笑着朝黑豹摆摆手，“那，再见啦！”

在依旧嘈杂喧闹的马戏团背后，暮色昏暗的草坪处站着十二虹、商天玄一行人，没有人说话。黑豹深深地注视了茶羡鱼一眼，在众人的注视下迈开脚步，一摇一摇的朝前走，无声无息，逐渐隐没在愈浓愈烈的树林中。茶羡鱼一直踮着脚尖，望着芝麻球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只‘大猫咪’为止。她低下头，有些难过，一声不吭默默走回，十二虹和吴止雅、罗容季都没说话，众人的眼睛都静静注视她。茶羡鱼拉着十二虹的衣袖，努力仰起笑脸，“少爷，我们去看看扶风他们的情况吧……”嗷呜！！——茶羡鱼看到，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马戏团突然原地抬高，圆圆的帐篷底下突然伸出四只巨大的爪子，老百姓尖叫着四散躲闪，地面持续碎裂，从土地里抬起一只长着血盆大口，吹胡须瞪眼外形狰狞的怪兽头颅。那庞然大物背上的马戏团越来越小，开始消失……而怪物正抬腿嚎叫，要挣脱束缚往天上飞。“欸？这只怪物……怎么这么面熟……好像马戏团门上那个……唔，把我吞了的兽首锁……”“鱼儿！先撤！这儿危险！”

十二虹将茶羡鱼一个打横抱起，从袖内飞出几缕白绸迅速缠上树枝，借力飞上了粗状的枝头。罗容季抱起草地上昏迷不醒的扶风，瞬间转移到十二虹一旁的树头，吴止雅丝毫不慌，他不紧不慢护住装有扶摇的金球，念咒形成了一个防护结界，就站在原地不再动。商天玄命人护好商天遥后，也急急忙忙率领士兵退下去。“啊，那个是!”茶羡鱼瞪大了眼睛，只见背上驮着即将消失的马戏团，一跃朝天空快速飞去的怪物面前，在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夜空里，突然出现一双巨大的碧绿色竖瞳的眼眸。这下，把眠州的老百姓吓得连连惊叫，“天呐！你快看！那是什么！”

“好可怕啊！从来没见过的怪物！“是老天爷开眼了！一定没错！玉皇大帝生气了！……”“好大的眼睛!还有那飞天的怪物……天降异象啊！这是暗示不好的征兆啊……”几乎布满整片夜空的两只巨型绿眼睛，在突然出现之后，朝茶羡鱼的方向轻轻转了一圈，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那拼命往天际飞的嚣张怪物，就像一碟小小的点心，被翠绿眼睛底下，一张从夜空两端霍然撕开露出森森獠牙的大嘴一口吞下。吃掉怪物后，碧绿的眼睛缓缓合上，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观望的老百姓都惊呆了，哄闹成一团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世界归于静谧，只听得到草丛里蛐蛐的叫声，茶羡鱼揉揉眼睛再抬头，夜空依旧浩瀚无边，只剩下星星在微弱的闪光。原本坐落着马戏团的地方，此刻空空荡荡，人们小心翼翼站在外侧，不敢靠近。唯有此地向上翻起的碎石黄土，被掀倒连根拔起的树木，被震碎的房屋……一一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不思议事件。“这……这也是马戏团的表演吧？”

人群里，不知是谁率先提出了这句，瞬间获得一众认可，“听你这么说……好像确实像表演。”

“哇！没错！这一定就是马戏团的闭幕演出！”

“听说马戏团是流动演出的……厉害!这样不就是代表他们已经去下一个城市演出了嘛!”人群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掌声，老百姓的表情瞬间鲜活了，大家迫不及待互相讨论着，纷纷赞叹马戏团的表演精彩至极，名不虚传。十二虹抱着茶羡鱼，轻轻降落在地上，勾起嘴角笑，“鱼儿真是不简单，竟然能驯服圣兽。”

“欸？”

茶羡鱼没听懂，“那难道不是芝麻球吗?呃……巨大化的芝麻球。”

“此乃通灵圣兽，名唤「东皇」，传说此兽降生于伏昼，以夜色为食，行迹不明，极其罕见，只出现于圣人贤者之地，是一类独来独往，心高气傲的灵兽。”

十二虹突然话峰一转，“鱼儿，可知龙生九子之一的饕餮？”

茶羡鱼连连点头，“这我知道！餐盘碟皿上都有绘制，是一种什么都能吃下，甚至把自己都吃掉的生物！”

十二虹点点头，“东皇是龙的近亲，化出原形时，融于万物，无限蔓延，甚至可比天地广阔，时常以日暮月色为食，这样一说似乎与饕餮很像，实际上却比饕餮的吞吃能力强上数百倍。”

茶羡鱼迷迷糊糊，“那……那就是说，芝麻球是东皇？它现出原形……把马戏团吃掉了？”

“没错，那只东皇似乎很听从你的话。不仅救出了你的伙伴，还在离开之际，把预备逃跑的伥鬼马戏团全员消灭了。”

十二虹眼睛都要笑没了，“多亏它这张大嘴，省去本少爷日后追踪。”

“这伥鬼马戏团，是由「云吞兽」化形而成的。云吞兽，就是平日将身躯四肢藏在地底，将头颅化为门锁，受人控制可随时移动的妖兽，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实在是不好对付……那三流半仙打到一半不见人影，令我和罗容季好一顿找……我猜他似乎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从这儿逃走，寻人未果，打算从头思量对策，没想到，咱们鱼儿道高一筹，竟然能令东皇现身，来了一场漂亮的的一网打尽。”

茶羡鱼怔怔地望着，抚摸过‘东皇’的双手，喃喃道，“原来……芝麻球在回家前也不忘帮我啊……”十二虹伸了个懒腰，搂过少女的肩，眨眨眼睛，“好了，这次马戏团事件就告一段落……我们回客栈好好休……”“茶羡鱼，那只雄性人鱼醒了。”

罗容季悄无声息的闪现在茶羡鱼和十二虹身后，面无表情说。“真的？！太好了，我就来……”还没等茶羡鱼动作，不远处，一个头戴钢盔的小兵一路小跑来到茶羡鱼面前，单掌撑地献礼，朗声道，“小的乃商州天玄镇守元内军，特来向姑娘您传达二皇子商天遥殿下的旨意，殿下已经苏醒，正在南湘客栈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