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火把光芒撒下,对方一面鬼旗迎风招展。 看那些攻城士兵身上的服制,确然并非南诏今朝所有,瞧着倒像是出自一两百年前的滇国。 前朝之初,姚州地界并非中原王朝所有,乃是由滇洱之地部落统御。 前朝为了争夺此地,曾命十万大军攻下姚州。 固守此地的将士百姓誓死不退,于是前朝将领便下令屠杀全城,一时哀嚎漫天,惨绝人寰。 此后,滇国主动退避数百里,默认此处归了中原王朝。 然而,不知何时,这姚州境内却开始有了鬼兵的传闻。 说是当夜幕降临之后,便能听到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兵马声。 如果细看,却只能看到一簇乌黑的云向前延伸着,如同拥着千军万马一般,刀光剑影重重,逐渐消失在远方。 每每到了夜里,城外还会传来兵马经过的声音。 这些古老的传闻,不少驻守姚州的将士都曾听说过。 只是这已经是一两百年前的事情,当初屠城的前朝王权也已然覆灭。 今者不过是当作几句鬼怪戏谈罢了。 然而眼前此情此景,不正如传闻中所言那般! 姚州城头的兵卒,心中不由一怵。 所谓阴兵,乃是由鬼魂组成的军队。 这些鬼魂,都是在战场上悲惨死去的将士。因为怨气不散,死后魂灵依然陷于战场之中,保持着生前打斗的姿态,杀意不改。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这些阴兵就会出现在生前的战场之上,继续作战,一如生时。 看着那些被箭矢射中,却依然无知无觉的身影,还有城墙周围那些四处乱卷的灰白鬼影,城楼上的兵卒们都不由狠狠咽了口唾沫,握着武器的手,也跟着颤了颤。 城楼上的火把,被灰影卷灭,原本通明的城楼,逐渐暗淡下来。 城墙下方的敌军正搭了云梯,就要往上攀爬,耳边是铺天盖地的鬼哭神嚎之声。 贺令姜运气内息,大声喝道:“哪有什么鬼兵!不过是唤了些孤魂野鬼,配着些障眼法子,动摇人心罢了!”
“诸位可莫要被眼前景象所惑!”
说罢,她手上一动,便甩出几张符箓朝着城楼上的灰影射去。 “滋”地一声,几道本要卷向士兵脖颈的灰影,顿时消散了去。 “瞧,便是这些孤魂野鬼,也无甚好惧的!诸位定心应战,这些交给我对付便是!”
接着,她转头喝道:“阿满,护住火把!”
“是!”
阿满立时应道。 她照着贺令姜所教,从袖中掏出符箓,口中念咒,抛向火把周遭。 随着她的动作,那些本在鬼影卷拂下要熄掉的火把“噌”地又跳了起来,看着竟比先前还要明亮几分。 暗淡下来的城池,一下子又灿灿起来,将下面想趁机攻城的黑影,映照出来。 贺令姜甩出一道符箓下去,符箓轻飘飘地贴在了攻城士卒的额间。 那士卒被一道符箓贴到面前,先是一愣,而后便若无其事地扯了下来,继续扶着梯子往上爬。 贺令姜眼中一眯:“贺峥,投石!”
贺峥闻言,立时运气内力,搬起一块巨大的滚石,朝着城墙下的黑影狠狠投掷而下。 巨石携着千钧之力,从上落下,只听“咔哒”一声,脖颈断裂的声响便旋即被淹没在充斥四周的鬼嚎声中。 当先的敌方兵卒被砸了个正着,脑袋一歪,鲜血顿时从勃颈处崩裂出来,巨石带着他的身子继续向下压去。 他身后的将士顿时倒了一片,被巨石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映着城楼灯火朝下看,可以隐约见倒在地上的兵卒,已然没了气息。 贺令姜垂首瞧着城下,冷声道:“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没有死不成的道理。”
一旁的丁奉顿时眼中一亮,这些人并非阴兵,果然是装神弄鬼。 他顿时振臂高呼:“大家瞧见了,这所谓阴兵,不过普通兵卒假扮而成!一块滚石,便能砸死!”
“诸将士听令,杀!”
“杀!杀!杀!”
铺天盖地的喊声从城头响起,将方才低落的士气一扫而空。 瞧见贺峥那一石将几名敌军砸得没了动静,守城将士心中大定,精神顿时昂扬起来。 滚石、檑木、金汁…… 数不尽的杀器,全都朝着攻城的敌军头上招呼去。 对方一个一个倒了下去,再无先前那般杀不死的骇人气息。 然而,杀了一个还有一个,杀了一群还有一群,密密麻麻的敌方兵卒从后方补来,踩着同伴的尸身继续往城墙攻去。 不知他们身上做了什么防护,弓箭射不死他们,照此下去,这城墙必然要被他们攻破。 韩郑挥着大刀,向一名爬上城墙的兵卒砍去。 “噌!”
大刀砍到他身上,却只留下一声闷响,让那人歪了歪身子,险些从云梯上掉落罢了。 一旁的贺令姜双眸微凝,抽剑向那人颈间砍去。 细薄的剑身正好贴着他的脖颈而过,将脑袋齐刷刷地割了下来。 圆圆的脑袋顿时飞了出去,那人一愣,而后没了脑袋的身子便向后跌去。 贺令姜此时却手一伸,揪住那人的身子。 “贺七娘子……”韩郑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伸手同贺令姜一道,将那人尸身甩到了城楼上。 紧接着反手一刀,将又爬上来的敌军头颅砍掉:“直接砍脖子!”
一旁的守城将士见状,也都立时对准了敌军脖颈。 只是,这种境况下,速度便要慢上许多,有时,自己的刀剑还未砍到对方脖颈,便已命丧他人刀下。 瞧着那些先前还曾与她说话的兵卒,转瞬失了性命,贺令姜眼中微冷,她高喝一声:“退后!”
而后,袖中便甩出几道雷霆符,符箓贴着方爬到城墙上的敌军炸开,将人都掀了下去,才暂且缓了这波危难。 她立时回身,蹲了下去,扒开方才被她扯到城墙之上的尸身衣衫。 黑色的军服里,是暗灰藤条织成的铠甲,轻便却刀枪不入,斧钺难伤。 贺令姜凑近铠甲轻嗅,一股浓郁的油味冲入鼻腔。 果然!是山中藤条经由油泡,才编织的铠甲。 韩郑也明显发现了其中玄机,眼中一亮,立时站起身来,高声令道:“诸将士听令,火烧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