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这可是误会我了,我岂是那等得志猖狂之人?”
贺令姜缓缓摇头,“我呀……不过是来与二王子闲谈几句罢了。”
闲谈? 逻炎心中警惕,她这般姿态,可不是只是要闲谈的样子。 果然,只听贺令姜又柔声道:“若相谈得宜,咱们便都落得个开心高兴。可若谈不来……” 她上下轻瞥着扑倒在地逻炎,接着说道:“那就要劳二王子多受些苦楚了。”
逻炎心里不由猛地一跳,这是严刑逼供来了? 地牢中油灯的灯光微微晃动,在昏暗的角落里撒下层层阴影。 潮湿的空间内,时不时有低语和痛嚎声,渐渐地融入暗色中消失不见。 等贺令姜几人走出地牢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猛然从暗黑的环境走到日光下,她不由眯了眯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继续向前走去。 不用撑伞,就这般走在日光之下,这感觉,甚而还有些陌生。 她伸出一只手,感受着微风、阳光从指尖拂过。 这样的贺令姜,倒难得有了几分少女的纯真无忧,仿若方才还对逻炎施了凌厉手段的那人不是她似的。 想起逻炎痛楚扭曲的模样,贺诗人心下不由一颤,而后恨恨地暗道了一声,该! 他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裴攸,低声问:“裴世子,你先就认识她的吧?”
裴攸只是轻“嗯”了一声。 贺诗人不死心,又追问道:“她先前到底是什么人?又怎么被人迫害成要寄居旁人之躯的?”
她是什么人呢? 是那个游于江湖、逍遥自在的乡野术士,是那个天资独秀、术法精深的玄门天才,亦或是如今一昔归朝、赫赫富贵的大周公主呢? 裴攸心里想,无论她是哪个,即便她如今都换了幅身躯,她都是他八岁时遇到的那个阿姮…… 日光从前方斜斜而下,他瞧着眼前人的身影,好似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沉静的眼中也不由泛起了清浅的笑意。 贺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良久得不到他的回答,不由又伸手去戳他。 没想到,这一遭手刚伸过去,就被裴攸伸手肃容挡住。 “这是阿姮的事情,四郎主若想知晓,该去问她,问我再多也是无益。”
“哦……”贺诗人拉长了声音道,“我知晓了,她先前叫阿姮。”
可是,这世间叫阿姮的女子千千万万,光凭着这个,哪个又知道她到底是谁呢。 裴攸瞥了他一眼,转开头不再理他。 贺诗人问了个没趣,也只好悻悻闭上了嘴巴,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打听。 他在后面动作,贺令姜自然知晓,只是先前之事,她不欲再让旁人知晓,裴攸心中自然心中有数,也不会乱说。 因而,她也便未曾开口,只任凭贺诗人折腾去了。 如今碧云已死,趁着这次机会,最好能一举将神宫在南方的势力连根拔起。 否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们这次去见逻炎,便是想着能从他口中再挖出些神宫的事情。 只可惜,逻炎对其所知却不甚详细,只能略微吐露几处他们在南方的据点。 贺令姜同裴攸二人,又去拜访了都督府韩郑,向他借了一些人手,接下来几日,便将姚州彻底清查了一遍,揪出了不少同神宫有关联人出来。 姚州此次这场动荡,这邪道神宫在背后使了不少力,便是韩郑先前未曾留意过他们,自此后也对其格外警惕起来,势要严防死守。 姚州战定,然而这议和之事,却非短期内能定下来的,更非贺令姜等人能参与干涉的。 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归家。 他们这一行人,来时简单,走的时候亦是轻车简行。 然而等出了大营,看着城内街道两旁相送的百姓和将士时,贺令姜的心又不由轻颤了一下,她何其有幸…… “多谢贺七娘子!”
“谢过贺七娘子!”
“自此一别,愿贺七娘子此生绵绵,平安顺遂!”
声声谢意和最淳朴的祝愿不绝于耳,直到马车出了城门,走出了许远,还能隐有呼喊从身后隐隐传来。 贺令姜掀开车帘,看着城门远眺的百姓和将士们,又向他们挥了挥手,再次道别。 风中有马儿的嘶鸣声传来,众人就立在远处,望着那车马沿着古道渐行渐远,逐渐瞧不见踪迹…… 姚州往前,便是毗邻的戎曲二州。 戎州地界的民乱失了领头人,已经逐渐平定下来。 而随着南诏求和、戎州乱定,曲州一带的乱军也渐渐露出颓势。 裴攸本就是为着探查神宫与南诏勾结一事而来,而贺令姜一行人出现在姚州,用的也是这个名头。 这掀起民乱的太平教,十之八九与神宫也脱不了干系。他们遇到可能与神宫相关的事宜,自然不会就此不管。 于是,一行人还是在这两处停留了十余日,由裴攸出面,借着手上在查的私采铜铁案,联合戎曲二州的刺史,将那太平教掀了个底朝天。 果不其然,这太平教就是神宫爪牙。 几方联手之下,民乱彻底平定,而太平教的那些头目也被尽数缉拿归案,其间甚而还有两名神宫在南方的星使。 他们不知碧云已然死去的事情,被捕之时,还正幻想着借太平教兴风作浪,搅乱一团浑水之后能为神宫立下大功。 只可惜,贺令姜这人素来不爱给旁人幻想的机会。 她瞧着牢牢被缚的两名星使,悠悠地道:“你们那朱雀宫使,已然没了性命。两位若是还想着再为神宫立下汗马功劳,那可就是白想了……” “呸!黄毛丫头莫要口出狂言!”
两名星使可不相信,然而等她慢悠悠地掏出碧云的身份令牌时,二人顿时如遭雷劈,面色瞬时苍白起来。 四方宫使,二十四星使,若非丧命,这身份令牌都不可离身。 宫使她……竟然真不在了…… 贺令姜使了个眼色给裴攸,他手下之人便立时将其中一人暂且押了下去。 她缓缓地走到余下的那名星使前,开口道:“星使倒不如与我说说,你们这神宫,到底是何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