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珏心头如重拳雷击,此时的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顺着他的额头,打湿了他的眼眶,良久,他望着意寻欢还一脸怒容的面孔,忽而一笑,“既然是这样,打扰姑娘了。”
打扰姑娘了...意寻欢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喉头抑制着差点呐喊而出的挽留,一股腥甜从内里翻腾而上,涌入喉间。司徒珏敛眸,嘴角带着一丝凄楚迷离,转身而去。意寻欢不敢去看他眼底的绝望,她静静站在远处,身体冰冷,好似在这里已经站了几百年一般,浑身僵直,她怕她一动,便是上去攥着他的手,求他别走,留下来,陪她度过最后那么一段岁月。雨水顺着发丝,流入衣襟,孙姐顺着甲板找了过来,见她淋的浑身湿透,着急的跑了过去,将披风给她一罩,急道:“姑娘,下着雨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脚步虚浮,被孙姐搀扶着回了房间,好几次她昏昏沉沉,只觉得浑身无力,好似行走在棉花上一般,只看到卯卯惊讶的表情,和她们忙碌的背影,自己像个布偶一般任他们折腾。良久,她躺在床上,嘴角流出血来,细若蚊声的喃喃道:“司徒...珏。”
她在房间里好几日没出去,只是每每见到卯卯来了房中,心中总是期待落空,期待这是那个人在关心自己。卯卯叹了一口气,司徒珏越发冰冷,除了月华白偶然能说上两句话,其他人一概不理,意寻欢干脆缠绵病榻,脸色一日不如一日。她将腰放在窗前,坐在一旁,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今日感觉怎么样?”
意寻欢涩哑开口道:“还好,今日到哪了?”
“已经过了杭州了,前面便到庐州了。”
卯卯揪着腰带,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劝起,那日只远远看到他二人并头而立,以为是在说什么情话,哪知道,闹成这样。她不敢去看意寻欢眼底的哀伤,握着她的手道:“何苦如此呢,我们已经再想办法医治你的病了,为什么要伤了你们的感情?”
意寻欢虚弱的摇摇头,“这些年,所有的大夫,都告诉我同一个结果,何必再等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再告诉司徒珏呢。”
卯卯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药端起,“来,将这药喝了,淋了雨发了高热,得退了烧才好。”
意寻欢被她扶起来,喝了半碗,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喉间而下,点头道:“这药倒是不苦,比我之前喝的,好喝多了。”
卯卯心中涩然,这药是司徒珏把孙姐支走,亲手熬得,知道你怕苦,还特地放了许多蜜饯,将苦味给去了,还怕没药效,又亲自去问了大夫,才这样,可司徒珏不让她说。“卯卯姑娘。”
门口陈一舟侧着身子,唤道。卯卯回过头,将药放在床头,对他道:“怎么了?”
“前头就到庐州了,咱们收拾收拾,可以下船坐马车了。”
陈一舟不敢看意寻欢,他心中有怨气。意寻欢也不打算与他计较,自己拉开了被子,打算起来将行囊收拾好,却不料许久未下地,一时站不稳,滚了下来。陈一舟一着急,唤道:“少奶奶小心。”
卯卯跑过去将她扶起来,“还是我来吧,你休息吧。”
意寻欢摆摆手道:“没事的。”
陈一舟咬咬牙,梗着脖子道:“虽然你,你跟我们少爷掰了,但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少奶奶,保重。”
说罢,一溜烟跑了。意寻欢凄楚一笑,恐怕,我是做不了你们少奶奶了。下船的时候,卯卯和孙姐将她裹了一个严严实实,好几日没见日光,乍一见,头又开始昏昏沉沉,只瞥见一个白色的衣角消失在了马车中,他终究还是怨我了。陈一舟走到司徒珏马车旁,闷声道:“少爷,少...寻欢姑娘已经上马车了,可以启程了。”
久久都没回应,待他又要再说的时候,司徒珏开口了,“出发吧。”
陈一舟垂着头,叹了一口气,一旁的侍卫们也蔫蔫的,还以为这次回京城能办喜事了,哪知道,闹成这步田地,还两个人都不说,让人从何劝起?刚出了码头,便闹哄哄的,卯卯探出头去,“哎呀,怎么前面堵的水泄不通的。”
哮天站在马车上看了看,回头道:“好像前面再卖奴婢呢。”
月华白带着黑色幕篱,看不真切,“看来要好一会才能走了。”
这个时代,公然买卖人口,是常事,尤其是一些少女,更是低贱发卖,尤其是一些娶不到媳妇的庄稼汉,但那些少女有些本为官家女子,平白的受此侮辱,撞柱身亡的也比比皆是,所以她们一个个用粗麻绳绑着,与旁边的猪马牛没什么区别。“救命啊,救命!”
女子的尖叫声决然而起,卯卯紧张的攀着车辕道:“怎么了怎么了。”
一旁围观的路人转过头来,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姑娘在马车外头问,撇撇嘴道:“还不是奴隶不听话,这不,正挨打呢。”
卯卯定睛一看,只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正被人抓着,使劲抽鞭子,她身上的伤口透过破开的麻布,看起来触目惊心。她正想下去救人,不料陈一舟快她一步,跑了上去,跟那个卖奴隶的人交涉了半天,把那些女奴们都放了,但方才被打的那个,好似无法站起来了,陈一舟只好将她抱了回来。对着司徒珏的马车道:“少爷,都还她们自由了,只不过这还昏迷了一个,怎么办?”
司徒珏掀开车帘,冲她看去,脸上都是淤泥,只是身上的伤确实很重,“去找个大夫,给点钱将她看好。”
那少女睁开眼睛,望着司徒珏,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攥住了他放在车帘上的手,唤道:“公子救我。”
她的眼神,像极了意寻欢哭泣的时候,都是那般的无助迷蒙,司徒珏好似中了魔一般,对陈一舟道:“将她放我这吧。”
陈一舟楞了一下,“这?”
这恐怕不合适吧!“还不快放上来,再去找个大夫。”
司徒珏蹙着眉头,好似不耐烦。陈一舟只好将人摆放在车门口,司徒珏望着她的脸,觉得在哪见过,卯卯在马车里觉得好奇,跳下车来,跑到司徒珏那,望着陈一舟救下来的少女,突然长大了嘴巴惊呼道:“赵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