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陈一舟上山砍柴回来,见院子里徒然多了那么些人,将柴火一放,走了进来。那些闺阁千金何时见过外人,只当他是个什么山野莽夫,立刻惊声尖叫而起,胆子大些的立刻呵斥道:“你是哪来的野人,怎么敢直接进司徒…司徒公子的屋子。”
陈一舟皱眉看着她们,八成又是皇上送来让少爷选的,每年都有这么一两批,烦都烦死了。他粗着嗓子道:“你们走吧,我们少爷,有少奶奶了,看不上你们这些庸脂俗粉。”
原来他竟然是司徒珏的家奴,一个小小家奴,居然敢对她们几个出言不逊,还有庸脂俗粉?居然敢这么说她们。那个相貌出众的立刻拍桌而起,冷哼一声道:“哪来的什么少奶奶,少诓咱们,司徒珏这些年住在这,可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女人的踪影。”
陈一舟眼底闪过一丝痛,那个神神秘秘的游方郎中走之时,说好了十年之约,今日,恰好是十年,可已过午时,也未曾见到他,少爷肯定是还在山脚下等待,十年了,每一日,他就这样,痴痴的等着,等一个,也许根本不可能的梦。“我们少奶奶岂是你们这些人,想见就能见,想打听就能打听的?”
陈一舟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意寻欢并未回来的刺激,梗着脖子便要跟那些个千金吵架。卯卯心想着,这个相貌出众的,定然是个不好相与的,果不其然,她啐了一口,尖酸刻薄的话便如豆子似的倒了出来,“你当我不知道呢,我爹早就打听过了,你们所谓的少奶奶,不过就是司徒珏当年在江湖上认识的野女人,听说还干着不清不楚的勾当,跟秦楼楚馆里的人都弄不干净。”
“别说了!”
“住口!”
同时出声的,除了陈一舟,还有自建国寺一别后,便再也没见到的醉墨。只见他长大了许多,异域风情也淡化了,随之而来的,是成熟的风韵。他一身墨绿色的衣衫,一如当年,只是洗的有些发白,卯卯还记得,这时当时意寻欢买给他的,这么些年,他都没换过?乍一见故人,卯卯眼圈有些发红,虽然对她而言才分开十天,但对司徒珏他们,是整整十年,凡人的寿命何其短暂,意寻欢得司徒珏这样的痴情郎君已经实属不易,怎料这醉墨,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一出现,那些千金闺秀们果然红了脸,长得真是十分俊俏,难道他就是司徒珏?醉墨坦然的对着她们,朗声道:“司徒夫人不是你们可以编排的,都下山去吧。再有半句不敬之意,休怪我们不客气。”
原来不是,一颗颗芳心碎了地。“凭什么让我下山就下山啊,我们要见司徒珏。”
“就是,是皇上让我们来的。”
“你又是谁?你是司徒珏么?”
卯卯心中暗自惊讶,当初躲在人群后面,畏畏缩缩的男孩子,曾几何时,竟成了这样的伟岸男子,司徒珏竟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她咬了咬牙,抓过一旁的良缘问道:“意寻欢呢,她怎么还不出现?”
良缘掐指一算,仙子请跟我来。醉墨冷眼瞧着她们,朝着林中拍了拍掌,落下数十个男子,皆是司徒府的侍卫,他下令道:“将这几个女人给我丢下山去。”
那个相貌姣好的哪受得了这份屈辱,立刻摆手道:“不必了,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手,我们自己下山去,我们一定会联名上书,告司徒珏一状!哼。”
说罢,灰溜溜的跑了下去,醉墨这才摇摇头,忧虑的望着西边山脚,“只怕,又是一年空等。”
卯卯和良缘闪身到了山脚下,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单薄的人影,静静的立在山脚下,还是那一身白衣,只是他的鬓角,染上了一丝银线,身上孤寂清冷的可怕,倒与月华白的气质,越发相似。十年了,阿欢,你可还活着?他悠悠的望着那些远山,若是十年之约一到,她还没出现,自己苟活人世,也毫无意义。曾记得,初见时,她下了马车,却将肚兜给露了出来。曾记得,投宿时,她只穿着那一身小衣,坦然的对他说,我想睡你。曾记得,遇难时,她于山崖之上,对自己凄然一笑,随后与自己一同共赴生死,他自谢梦之后,再也不信任何女人,可唯独她,他不顾一切的相信了,最后,他没有看走眼。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司徒珏不闪不避的站在那,嘴角带着一丝恬淡的微笑,好似在回忆什么。突然只觉雨落下时,噼噼啪啪直响,却无一滴落在自己身上。司徒珏僵硬的抬起头,只见头上一把油纸伞,他叹了一口气,“一舟,不必。”
而身旁的人却悠然一笑,好似山花烂漫,端的是绝美无双,只听那樱桃檀口轻轻开启道:“司徒珏。”
司徒珏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慢慢回头,这样的眉,这样的美,这样的人,良久,他缓缓一笑,带着凄楚迷离,“一定是我产生了幻觉了,阿欢怎么会站在我面前呢?”
意寻欢不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但见司徒珏苍老许多,她心神巨荡,不成想自己昏迷不过短短几日,他竟然老去这么多,想必他当时失去她,一定是肝肠寸断,她立刻将那伞丢下,从身后将他拉了回来,“司徒珏,我回来了,我是阿欢。”
司徒珏僵直了一会,才将自己从不可置信中拉了出来,伸出手,抚上了眼前人的脸,“阿欢,你真的是阿欢?”
“是我,我回来了。”
意寻欢望着他,眼角簌簌的落下泪来,二人紧紧相拥,好似天地之间,唯有他们。司徒珏将她搂入怀中的时候,那感觉才是真正存在的,天知道他心里有多高兴,多开心,他好像立刻告诉全世界,他的阿欢回来了!他答应她好好活下去,他做到了,如今,该到了她实现承诺的时候了。“阿欢,我们现在就回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