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妩望着军帐里忽明忽暗的烛火,内心仿佛被如同那烛光一般,摇曳不定,“陈妈妈,我害怕。”
陈妈妈心疼不已,将她搂在怀中,“陈妈妈在,女君不怕,女君可是睡不着?”
陈妈妈心里怎么会不害怕?从知道公主要去和亲开始,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过,安慰自己,女君虽然年纪小,可是已经是个十分艳丽的女子了,希望秦国的太子能真心的爱慕她,待她好,哪知道入了秦国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待遇,这样的冷淡。她的女君,将来可怎么好?“我怕他突然回来,杀了我。”
赵妩轻声说道,大大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门口,这里到处都是秦军,她孤立无援,唯一能依靠的,还是需要她来保护的陈妈妈。“不会的,太子殿下要杀的肯定都是那些不守规矩之人,您是他的妻子。”
陈妈妈不停的拍着她的后背心,不住安慰,安慰着那些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陈妈妈,您给我唱首歌吧,我心里慌。”
她还像小时候那般,锁在她温暖的怀中,紧紧搂着她的手。陈妈妈望着她,如墨一般的长发,柔软的贴在面颊,她养大的公主,长得真是容色倾城,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应该会爱慕她才是。“好,老奴给您唱。”
陈妈妈轻柔婉转的声音,轻轻响起,她紧绷的神经才放了下来。陈妈妈原来是韩国的妇人,名唤漾,丈夫烂赌,将勾栏女子带进门,还将她的孩子一并杀了,她怀着身孕逃到了赵国,赵妩那时候娇气,总是找不好合适的奶娘,她生了孩子后,便去宫里应选,没想到居然选上了,只是可惜,她的孩子却因长期没奶水,光喝米粥糊,加上发了高热,竟然这么去了,从此,陈妈妈便一门心思扑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当作自己的孩子。她对赵妩而言,是奶娘,也是母亲,是她在秦国唯一的,精神支柱。赵妩确实累极了,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这么累过,等陈妈妈的歌声一响起,她已然沉沉入睡,梦里,她走了很远的路,漫天黄沙,只有她自己,突然,有个人从地里的伸出手,拉住了她的双脚,想将她往下拉,随她陷入黄沙之中。她绝望的攀着四周的黄沙,却还在不停的下陷。她猛地回过头,才发现,那是个无头鬼,身上穿的衣服,与董令洳一般无二。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那些黄沙之中,却还是无法阻止董令洳,她惊慌失措,却发现眼前有一双雪白的靴子,赵妩抬起头,带着哭腔道:“殿下,你救救我!太子殿下!”
月华白垂眸看她,好似那九天神佛一般,虽怜悯众生,但苦痛还需自渡,他蹲下身子,赵妩心中巨喜,以为他要帮她,哪知道,月华白将她的手抓起,一把将她推向了董令洳,接着,那黄沙便铺天盖地而来。“啊!——”她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还在军帐内,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环顾四周,他果然没回来。陈妈妈也不在。她揉了揉眉心,竟然做了一夜的噩梦,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掀开被褥,穿上了衣服,简单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走到门口,隔着军帐问道:“守将可在?”
“公主请吩咐。”
门口的守将立刻回道。赵妩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些下人还不敢跟她作对。“让我的奶娘和我的侍女进来服侍我更衣。”
她仔细想着,陈妈妈也许大半夜就被那些守将们叫出去了。“她们不在了。”
赵妩心里一惊,也不顾自己是否仪容完善,猛地一把推开军帐,迎面望向那个守将,“你说什么?她们去哪了?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她越说越激动,那守将没想到这太子妃竟然自己出来了,被她的容色所震撼,半响说不出话来。赵妩见他这番形容,咬了咬牙,“月华白呢!他在哪!我要见他!”
她气极了,若是陈妈妈都被他杀了!她一定要找他拼命!另一个守将一听,皱眉冷哼一声,“大胆,怎么可以直呼殿下的名讳!”
赵妩一想到陈妈妈死了,当下恨极了他们,哪管这些将士们怎么说,怒目圆瞪,娇斥一声,“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们秦国太子妃!将来的王后,是你们太子殿下亲自接的合婚书!”
那守将原本还想嘲讽她不过是个马上要被打入冷宫的摆设傀儡,下一秒立刻脸色一变,冲着前面下跪道:“参见太子殿下。”
赵妩僵硬着脊背,猛地转过身来,盯着月华白,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着,眼中的泪却已经阻挡不住的顺着如玉的面颊流了下来。月华白刚从校场回来,一身霜露,见她气的小脸发红,眼神中的委屈和恨意,像极了被抢去母亲的狼崽子,便站到了她的面前。她比自己整整小了五岁,身形倒是与卯卯一般模样,也是这般娇小,仿佛他一只手,就能将她拎起来。“你的奶娘和侍女留在军营中不方便,我让人连夜送她们去大都了,先去未央宫给你打点,到时候你去了,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他淡淡的说道。赵妩浑身炸起来的毛,竟然被他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抚平了。“你说的,是真的?”
良久,她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道。“我从不说假话。你是太子妃,自然与我共进退,我在军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是自打点的,你也要学会,韩国即将破城,届时跟我一道回去就好。”
月华白冷冷的说道。其实他也不想带着她在军营之中,只是这一世的父王在赵国而死,他的母亲恨极了赵国人,她若是提早回大都,恐怕还等不到婚宴,就已经死了。赵妩擦了擦眼泪,抽着鼻子,“臣妾知道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眼神里的倔强,分明是怪他不告诉她一声,就将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