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妈妈叫了好久,她才起来。等到华阳宫的时候,还好阴太后和威后都没责怪,倒是喜气洋洋的看着她。闲话几句后,便出来了。“母后是说,今晚让赵妩去侍寝?”
威后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帕子,随口问道。“也算当奖励了,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除掉赵姬,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入宫这么久,好歹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我看她也有孝心,出去了还惦记咱们,若是她诚心诚意投靠咱们,这孩子权当是阴氏的也好。”
“那就听母后的吧,臣妾没意见。”
威后淡淡的喝了一口茶。这赵妩既然已经嫁入秦国,老不侍寝确实会让外界传闻纷纷。这边,赵妩誊刚回宫,便坐下来誊写佛经,她也算是明白了,两宫便是她的保命符,在这里,唯有安静懂事听话,才能舒舒服服的过下去。“女君,威后好像亲自整顿了星月宫。”
陈妈妈从膳房拿了些刚运来的水果点心,摆在了赵妩桌案上。“威后亲自整顿也好,免得我们动手,还落人口实。”
赵妩淡淡的回了一句。“威后那边,还说了一句话。”
陈妈妈面露微笑的看着赵妩,赵妩并不抬头,“陈妈妈说吧。”
“威后让女君今晚去太子那侍寝。”
陈妈妈掩面笑道,掩不住的激动。赵妩身子一顿,那蘸了墨的毛笔一滴,晕在了宣纸上,染了开来,好似她的心一般,乱了。陈妈妈看在眼里却不说,只笑着退了下去。赵妩怔怔的看着那卷佛经,终究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月华白是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回来的,更深露重,他巡防完毕,将披风随意交给身旁的宫人,便坐到了案前。一旁的侍女笑了笑,神色暧昧的端了一碗养身汤给他。“殿下,记得早点安寝。”
“嗯,你们先下去吧。”
月华白做事向来不喜欢有旁人侍奉,那侍女掩面轻笑,红着脸默默退了出去。等大殿的门一关,他将案上的公文都整理了一番,才起来,神色倦倦的洗了一把脸,又去浴房洗漱,才回到床榻。走到幔帐前,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了,今日熏的香,特别暧昧,还混合着女子身上的那种馥郁体香,他一下掀开幔帐,青丝垂委,冰肌雪肤,艳丽无双,躺在他床上,裹着被子只露出圆润肩头的女子,可不正是赵妩么。月华白别开眼,将烛火吹暗,只留了两盏,才缓缓宽衣上床。赵妩心突突跳着,却发现他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异样的又觉得恼怒。月华白手执一本册子,只安稳的坐在床头,却无半分越轨之举。赵妩想了想,还是柔声道:“今夜并非我本意,望殿下明鉴。”
她害怕,害怕他又如同大婚之夜那般,以为她给他下药,今夜又不知廉耻的爬上了他的床。“我知道,所以,我也冒昧的上来了,若不作出这番同床共枕的模样,明日你少不了一顿奚落。”
月华白亦轻声回道。赵妩这下才心里舒坦,幽幽转过身,闭眼睡了。可她哪里睡得着?只不过是闭着眼睛,总好过两只眼睛睁着,等天明罢了。烛火燃尽,只剩昏黄的一点柔光,月华白终于困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闭目揉了揉眉心,转眼去看看赵妩。只见她已经气息绵长,睡得很香。裸露在外的肩膀上,还露着那肉粉色的月牙胎记,他心中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伸出手去,摸了摸那月牙。赵妩睡梦中觉得后背有些痒痒,便嘟囔的说了一句:“别闹......”那语气带着尾音,绵软娇嗔,她甚少这样说话,月华白却无心去看她在想什么,因为她动作之下,后背暴露出了更多的皮肤。她的肩胛骨,竟然还有两块大的肉痕,像极了被人齐齐斩下的翅膀...月华白想起了烈般若,也是这般。他将被子稍稍打开,直到那肉痕彻底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心中的那种激荡,简直无法言表!那道肉痕,那月牙,他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他的卯卯,竟然一直在他身旁!与她订婚盟约,与她三跪天地,与她月下赏景。可他居然没有认出她?还一直冷落她...卯卯!我究竟错过了什么!一颗七上八下吊着的心,终于再见到那道肉痕的时候,尘埃落定,玉帝啊玉帝,你究竟要戏弄我到何时,才可罢休?他有些恍惚的望着赵妩那张脸,纵使你将她换了容貌,换了性情,可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他对她永生永世的爱。纵使生生世世,天涯相隔,他也会隔山隔海隔世找到她。他的心口突然破开了一个口子,那情根火热绽放,将那温床紧紧包围,月华白动情的将她揽入怀中,细碎沉吟,“卯卯......”相思入骨浑然不知,尚有卿卿春梦未醒。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由我来告诉你。殿内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室清风,月华白只觉得满脸泪痕,却欣喜满怀,不再形单影只。殿外的合欢铃缓缓作响,“叮铃——”悠然而动。赵妩是在闷热中醒过来的,她睁开眼,自己便已经在月华白怀中了,她突然一惊,瞪大了眼睛,她这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她细细的在心中描绘着他的模样,微薄的晨光之中,他紧闭的双眸,飞扬的眉毛,挺直的鼻梁,还有那纤巧的唇形,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双眼睛睁开后的光彩,是世间所有珠宝都无法抗衡的美丽。他是睡着了么?梦里梦到了什么,竟然如此餍足的笑着,腮旁的酒窝深深的陷了下去,赵妩童心一起,竟然伸出手,沿着他的酒窝轮廓,摩挲了一下。那双桃花眼,猝不及防的便张了开来,她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