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贵妃娘娘！”

符金环走到赵氤氲住的小院门口，那里并没有关门，只是站着两个穿着铠甲的女侍卫。她们是甲胄在身，手里还拿着长枪，所以行的是军礼。　　符金环微笑着对她们点头致意，因为她看到皇帝在后宫中都是不摆什么架子的，她也提醒自己不要端着。这几天皇帝倒是真宠着她的，可这才到哪呢？她再天真，也不会认为皇帝永远都只专宠她一人，而且皇帝志在天下，今后少不了她独在深宫的时间。　　家里的嬷嬷倒是教过她一些在高门大户的后宅里生存的技巧，那时不管是她家里，就还是她自己，也都当她将来是要嫁给某个节度使的儿子来的。没曾想她嫁到了皇宫里，还成了贵妃，但要说起来，嬷嬷教她的东西在皇宫里也能用。　　嬷嬷说了很多东西，但归纳下来，不外乎就是恩威并施四个字。　　符金环不是皇后，但仅次于皇后，现在皇后还没进门，她就是后宫中位次最高的那个人。但她是从北朝远嫁而来的，比不得原先宫里的那些地头蛇，所以她很谨慎，就算她不能交到什么可靠的朋友，起码也不要轻易树敌。　　“参见贵妃娘娘。”

随着符金环走进小院，赵氤氲已经得到了通报，迎接到了门口。赵氤氲也是一丝不苟地向符金环行礼，不过符金环也没等她动作做完，就拉住了她，微笑着说：“赵婕妤不必客气，我也只是随意走过来的罢了。”

说完，符金环朝赵氤氲住的小院里看了看，这个小院可比她住的院子小太多了，婕妤这个身份在后宫中算不上多高贵，但是比起民间来，那也是高不可攀的。可赵氤氲住的这个小院，不说和符金环自己家里比了，差不多就是一个县令家里的小院那种感觉。　　好在符金环反应也快，她略过这小院的简陋，看向了跟在赵氤氲身后，手里拿着各种乐器，正给她行大礼的一群女孩子，先示意她们免礼，然后好奇地问赵氤氲：“赵婕妤，这些是宫中的乐师吗？”

但问题是，这些女孩子看起来年纪太小了，小的恐怕就是七八岁，大的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赵氤氲转头看了一眼这些女孩子，笑着对她们说声：“今天不练了，自己去玩去吧。”

然后等女孩子们散了，她才对符金环道：“回禀娘娘，这些孩子不是宫中的乐师，是在寿州城中收养的孤女，大半，是军中将士之后。”

符金环想了一想，问：“婕妤这里……是养济院？”

赵氤氲说：“有点类似。不过不是我这里，是官家专门开设的皇家小学堂。官家每到一处巡行，都会令当地官员清查本地无人抚养的孤儿，清查了数目以后，通常是由地方养济院抚养，遇到资质好的，便会收到皇家小学堂来抚育培养。小学堂设在江宁的国子监旁边，这些孩子，会跟着官家的圣驾回到江宁住进学堂里。到时候男女分开，视其资质，择业而学。”

符金环笑道：“官家仁德。不过……”顿了一下，她看了看院中那些已经散去的孩子，问道：“若是收养的孩子过多的话，也是一笔巨大的花费，户部肯出这个钱吗？”

赵氤氲道：“这钱是从官家的内库走的。”

她看到符金环明显有些惊讶，进一步解释道：“官家还在永安王的爵位上的时候就这么做了。花销自然是巨大的，不过官家仁爱，多收养一人，这世间便少一个冻死饿死的孤儿。而且，让他们读书识字，或者练武学艺，总要给他们一门养活自家的本事，待他们成人之后，也是要签一份契约，不管是从军、务农、经商，都是要为官家服务的……”　　服务这个词，当然也是从官家那里学来的，不过即使符金环从来没有听过，从字面意思也很好理解。　　符金环点了点头，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随即又笑问：“婕妤是教她们琵琶吗？你刚才说女孩儿也要进皇家小学堂，她们将来是做乐师还是歌姬舞姬？”

这时代女性也没什么出路，即便是皇家收养的，也不过就是充当宫女吧。　　赵氤氲道：“她们不算很有天份，学不好琵琶，只是我闲来无事教教她们。至于将来，也是看她们自己的资质和造化，她们签的身契也不是终生的，时限到了，是去是留，皆由她们自己选择。”

符金环不再去关心那些女孩子了，只是很好奇地问：“婕妤对此十分清楚，这皇家小学堂，是由谁来打理呢？”

赵氤氲看着符金环，笑了笑说：“回禀娘娘，女子学堂这一边，官家如今是让我担着的。”

她当然不会告诉符金环，这些女孩子中，还会有一部分接受一些特殊的训练，成为“风”字号的成员。　　此时的符金环已经发现一个问题，张初晴张贤妃是负责皇宫的内卫的，赵氤氲管理这女子小学堂，这么看来，宫中没有跟着出来的两个妃嫔，想必也是有任务在身的。她还从来没有想过，当南朝皇帝的妃嫔，还要兼任其他的工作。更让她好奇的是，皇帝会不会也给她安排什么事情做呢？　　如果会，她能做什么？　　还有，她本来是想跟赵氤氲拉近关系的，但她发现赵氤氲这个婕妤对她很礼貌很客气，却并没有因为她是贵妃而对她奴颜婢膝，这是她天性如此，还是她有恃无恐？在符金环看来，赵氤氲当然不像张初晴那样直来直往，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同样不好相处。　　“贵妃娘娘，”赵氤氲想是看出了符金环心中的疑虑，便温言道：“官家既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也是开明坦荡的圣明天子，娘娘不必过多地去揣摩圣意，只需做好自己就行了。官家希望我等能以家人之情相处，却也说过，此事不必强求。”

符金环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真要这样，那也是极好的。毕竟，她也没想过能和皇帝的其他妃嫔情同姐妹，那也太假了，但如果彼此能够坦然相对，即便没什么交情，也不需要虚伪应对，那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赵氤氲看着符金环笑了一笑，虽然符金环是贵妃，但她比符金环要年长一些，经历更比符金环丰富得多，她看得出符金环因为初来乍到，很在意自己在后宫中如何自处，又如何相处，符金环不想树敌，赵氤氲同样也不想树敌。在符金环没来之前，她们四个人虽然出身不同，性格各异，情同姐妹那也是没有的，但相处得也比较和谐。　　所以她也善意地提醒说：“对于我而言，我只需记住，官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官家，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官家，官家是天下人的官家，官家要做的事，就是天下的事。那便足够了。”

她只说的是她自己，但她也告诉了符金环，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需要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符金环咀嚼着赵氤氲的这句话，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天下人的官家……吗？”

她想，她应该明白赵氤氲的意思了。　　-----------------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