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你知道朕为何要叫你吧？”

李懋看着谢汀岚带着几个助手前来，也看到她准备着一些工具材料，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谢汀岚没有立即回答皇帝的问话，先是附身检查了一下游萱的状况，然后才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知道。”

这让李懋回想起来，眼前这个女孩子一向就是这样的，她在北苑给陈德诚塞会肠子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和李寂城一起来拜谢他这个皇帝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李懋稍微有些郁闷地想，也不知道她和李寂城日常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也都是这样的表情……当然李寂城本身也比较闷，这两人也可以说是绝配。　　随后赶来的还有贵妃符金环、昭仪林允儿，林太妃据说也在来的路上。　　“这里面人太多。”

谢汀岚回头看了一眼涌进来的人，皱着眉道：“请陛下和贵妃娘娘都出去吧，贤妃娘娘可以留下来帮我。”

符金环皱了皱眉头，她记人的本领超强，也就见过谢汀岚一次，但她早已记住这个李懋最信任的近卫的妻子，也知道她是个医者，但……这也太无礼了吧？　　李懋自己倒是不在意，只是问了句：“你之前做过吗？有几分把握？”

谢汀岚坦诚道：“设想过，没有做过，不知道有几分把握。”

李懋当初把剖腹产的理念告诉她的时候，谢汀岚也有种醍醐灌顶的明悟。这是这时代的人从观念上就很难接受外科手术，更不要说剖腹取子这种事情。不过其实早在4000年前，《竹书纪年》里就有“修己石纽剖背而生禹”，这仅仅是个传说，还是世界上最早的剖腹产记录？　　但产生了一场头脑风暴的谢汀岚在这个课题的研究上却也只停留在了理论准备的阶段，因为她并没有实验对象。　　民间百姓，就是遇到了难产，也只能是等待着最后那个结果，谁会想到要去请这位太医院的首席弟子？或者说压根就不敢想吧。达官贵人家里遇到这种情况，人脉是有的，经济实力也是有的，但也也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意识。　　谢汀岚万万没想到，她的第一个实操对象，竟然是皇帝的妃子！　　她的内心可没有冷淡的表情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如果失败了，她会被处死吧？即使这个理念是皇帝自己提出来的，但如果失败了的话，恐怕连皇帝都保不住她。死她也不怕，但是失败的话，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有医者会做这样的手术了。　　李懋看着谢汀岚在床边摆出了手术刀，针线一类的器械，就知道她确实是做了准备的，他也不再废话，只是叫宫女把拿来的镜子按照他的要求摆好，由于角度的关系，镜子反射的光源就全部集中在了游萱的身上。　　这倒是让谢汀岚十分惊讶，很快她就明白这样做的好处，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对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果然皇帝就是真龙下凡吧？　　“陛下，”谢汀岚的称谓还是这么生硬，说：“除了贤妃娘娘和我的弟子，其余的人都出去吧，也包括陛下。”

她年龄也不过二十来岁呢，就已经有弟子了。　　李懋又提醒谢汀岚准备麻醉、器械消毒、消炎止痛等等事项，他不是医科生，能想到的东西仅限于后世的医学常识，但谢汀岚的弟子将准备的东西一一展开，大体上也能满足手术的要求。至于无菌服、注射器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这些就突破时代局限了，输血也是不可能输血的，连游萱是什么血型都不知道呢。　　李懋这才害怕起来，原来他能够镇定地面对游萱难产这件事，是因为他知道有剖腹产这样的技术，而且也见识过谢汀岚的外科技术，但真正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这场手术的成功率，还有手术过程可能出现的意外，术后恢复等等问题，游萱的生产依然是在赌命。　　李懋看着游萱苍白的面孔，鼻子没来由的一酸。　　他上过战场，杀过人，也可以说早就见惯了生死，可说句不孝的话，接到先帝和长兄的死讯的时候，他其实也谈不上太多悲痛的。甚至，如果说先帝驾崩，还是让他感念到了穿越过来几年的父子之情的话，那总共就没有说过几句话的长兄李弘冀的死亡，又何尝不是减少了他登上皇位的阻碍？　　但现在不一样啊。　　“官家……”游萱无力地躺着，侧着头，目光一直注视着李懋，她并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不过，从李懋那么冒冒失失地冲进来，握住她的手之后，她就什么都不在意了。或者说，她早已满足了。　　她努力地对李懋微微一笑，没有血色的双唇微微翕动，几乎是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来：“出去吧……我很好……”　　李懋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了出去。　　“官家，吉人自有天相，德妃自会过此难关的。”

跟着李懋一起被赶出来的符金环，看到李懋红着眼睛，出门后就站在门外等候，就握住了他的手，温柔地安慰了他一句。　　站在一旁的允儿和赵氤氲先后看了李懋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她们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握在了一起。她们和游萱的感情很好，自己也是经历过生产的难关的，知道游萱现在面临的正是一场生死劫。　　她们并不因为李懋此时的紧张等候和情难自制而去嫉妒游萱，因为她们知道，如果换了她们，李懋也会如此的。　　符金环感到李懋的手一直都有些微微颤抖，就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同时也是有些好奇地问：“那个谢汀岚，她是要做什么？法术吗？”

她不是李懋，对臣子，她也没有什么尊称。而她当然想不出剖腹产这种事情来，这时代没有人对难产有什么实际的办法，所以也只能往法术上面想了。　　“不是法术。”

李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解释说：“是医术，简单地说，就是剖腹取子，再把腹部缝合，这样，在产妇难产之时，就能把母子都救下来。”

符金环觉得匪夷所思，不过，她并没有脱口而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如此之类关系到纲常伦理的话语，而是充满怀疑地问：“这，可行吗？”

李懋看着窗户里透出来的明亮的光，说：“做，尚有一线生机，不做，就是一尸两命。”

符金环点点头，深有所感地道：“若是能成，不仅德妃得救了，将来，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林太妃也从景明宫那边过来了，如今钟太后去了杭州陪伴吴王，林太妃就成了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存在。不过，她年纪也并不大，和几个媳妇也处得来，而且对知书达礼的游萱印象最好。　　这时看到李懋在房门外等着，林太妃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但也没有指手画脚，也就是那么站在一起等着。李懋和符金环先后劝她先回去休息，她也只是摇头，并不多言。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漫长到外面等候的人身体都站得僵硬了。又或者，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久，只是因为他们的心情比较紧张，才会觉得时间特别漫长。　　突然，游萱的寝宫内，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