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这个已经被霍胤然忘记了很久很久的名字，蓦然响彻在他的耳畔，男人镜片下的目光陡然就变得晦暗不清。这一瞬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蹲下身，伸出双手，很小心很小心的把气息微弱的沈凝抱在了怀里，每个动作都尽显他的虔诚。他那张素来清冷淡漠的俊逸脸庞上，如今浮现着令人心悸的冷意。沈凝倒在他的臂弯里，血染红了脸，薄唇微弱张阖着。“小九……”“哥哥……”“我好疼……啊。”

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看一眼抱着她的人是谁，全身到处都在疼，每一处的神经都像是被凌迟着。他身上的气息，给她的感觉，让她像是无形之中回到了很多年前。仿佛又被男人阴冷孤僻的少年抱入了怀中。霍胤然搂着她肩膀的手掌猛然收紧，那么清冷的一个人，如今浑身都爆发出了巨大的杀意。脑海里一直紧绷着那一根弦断裂，沈凝痛苦的呼喊声，那一声一声的小九化作了雷霆万钧的力量，将霍胤然的五脏六腑都用力的揉捏在一起，慢慢地渗出血来，疼痛也慢慢地扩散开。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一滴墨水落到了他的心里，感染了他的所有情绪。小九……小结巴。你为什么要记起来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霍九没有生气，是他食言了，是他没有回来接你。你何必记着呢？霍胤然抱着沈凝起身，那高大挺拔的身躯隐约在清晨暗淡的光线里有些发颤，他跑得很快，很快，怕是再晚一步沈凝就要死在他的怀里。司机赶紧去开车，疯了似的往医院开去。沈凝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是偶尔还是会被疼折磨得吐血。他坐在后排座，她就躺在他的怀里，霍胤然恨不能捂住她的嘴巴，希望她不要再吐血了。不仅是她身上，就连他的西装也是满是血，只不过是黑色的，看不出来而已。司机用了最快的速度开车到医院，但是这边是郊外也太偏远了。到最近的医院也要半个小时。每一秒，都度日如年。整个逼仄的车厢里都回荡着刺鼻的血腥气，经久不息的刺激着霍胤然的鼻腔。他还是很冷静，可是细看之下，镜片之后的墨色双眸却有细微的波澜。对于霍胤然这样的人来说，即便是天塌下来，也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霍胤然强忍着怒火，伸手握住她逐渐冰冷的小手。他感受得到她的害怕，愈发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指，试图把自己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可沈凝还是在叫他。又或许不是在叫他。他是霍胤然，而她叫的是小九，她在孤儿院要等的人是霍九，是那个断腿的霍九。沈凝每叫一声，霍胤然便感受到了摧心挠肝的酸楚。他沉静如水的心底泛着不断地涟漪，水波散去，露出了心底的疮痍和旧伤。他死死的抿着嘴唇，心里狂风骇浪卷来。他到底没有出声答应她。霍九早就死了。死了啊……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