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王您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妾身定知无不言。 只是妾身头脑愚笨,若是夜叉王让妾身就案情发表看法, 妾身却是不敢信口开河的。”
封魔奴一声冷哼,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心中早已有数。 有能力做下这一连串案子的人,你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
三娘深施一礼,并不多言。 封魔奴摇了摇头,问道, “最近天守里的人,谁经常下来?”
“是贲族长兼顾外寨防务,自然是经常下来的。 今日他还从外寨里挑了好些人进五重寨, 说是为了救是贲家的公子组了一只敢死队,最后只选了九人,早些时候便已出寨了。 干大破王偶尔也会下来,但他是苦修婆罗门, 不会到妾身这种地方来,因此妾身对他的行止并不了解。”
封魔奴并没有指名道姓的问,甚至连范围也划得很大,只说是天守阁中人, 可是没想到三娘却能窥破他的心意,挑了最紧要的两人分说。 这女人的不简单啊。 封魔奴冷冷地盯着封三娘, “三娘,若不是我亲眼看着你长大, 就凭你刚才那些话,此刻便已经没命了。”
封三娘又是深深一礼, “夜叉王明察。 妾身之前已经说了, 王座若有所询,绝不藏私, 但结论是万万不敢做的。”
“不,既然你能猜到我的心思,那就不妨多说几句。 说说看,这案子你究竟是怎么看的?”
“那妾身就胡乱说几句,若是不对,还请王座不要怪罪。 妾身觉得,凶手不止一人。 外三寨的凶手和刺杀两位天奴的凶手应该并非一人。 但两凶之间互相串联以求乱人耳目,应互有从属关系,说明凶首党羽众多。 他的目的应是为了挑拨易京寨和斩蛇山庄之间的关系, 这是天宗别派嫉妒王座一家独大,有意搅局的。”
“所以你也怀疑是贲子。”
“王座,这话若是传出去, 三娘死一万次都是不够的。”
“嗯,我明白。 这易京寨毕竟现在是封家的。 你,我,才是封家的人。 最近这段时间寨子里新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龙蛇混杂,难免良莠不齐。 还要三娘多上些心啊。”
“王座这是说得哪里话来。 三娘自当为族中事务尽些心力。”
封魔奴站起身来,跨前两步,将脸几乎贴在了竹帘之上, “朱柳营的姑娘平均一个时辰都接不到一个客人, 可是为什么东南那间厢房不停有人出出入入,似乎还排着队? 我到这里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有三个人进去了? 这是哪家姑娘,有这么红吗?”
三娘跟过来,站在封魔奴身边瞟了一眼,笑道, “王座居然也对院子里的姑娘有兴趣? 这家呀,是前几日刚刚从济南送过来的娘子。 西门广大与这小娘子苟且,事发后被人家相公发现,取去了西门的家伙事儿,人已经废了。 他去了清河郡莲足的医馆里养伤,胸中一口恶气没地方撒,就派人将小娘子送来了我这里,特意嘱咐我好生整治。 这不,这两天小娘子的画像我们放在了楼子里的大封推,限时半价。 小娘子又是个生得俊俏的,客人自然就排起了队。”
“济南回来的? 我不是说过济南回来的那批人都要送进七重寨统一管理吗? 济南那批人里,有鬼。”
三娘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她听了封魔奴这话,举起帕子向后者一甩,媚眼儿抛过来的时候,却也是风韵不减当年, “哎呦,王座,你也忒过多疑了。 这小妮子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没日没夜地陪着客人, 就算她是鬼,此时也被整治的差不多了。 你这是操得哪门子闲心。”
封魔奴干笑了两声,大约也是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 “哎,三娘,你也莫怪我多疑。 这两天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怕是这寨子里,要出大事呦。”
“得了,就天宗那几支势力,能把我们怎样? 最多就是挖走几个墙角,吓走几个人,还能真动了易京的根本? 当年白马将军凭三千精兵将袁本初数万大军挡在寨外束手无策。 而今夜叉王您已是天宗八王里最强的一支,还怕得谁来?”
封魔奴手托下颌,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我怕得不是天宗,是保义。”
“保义?那更不该怕了? 我们留在保义军里的王牌还没有暴露,若保义军真地对我们有所行动,夜叉王又岂忧事先得不到消息?”
“消息是有的。消息上说,檀宗那小子此番北上,可能会对我们做一番窥伺。”
“檀宗那小子? 就是大闹济南的那位? 虽然让他误打误撞破坏了王座的大计划, 可是听说他们一行不过区区数人,能做什么? 破了易京寨子?笑话! 给他三头六臂十万兵马,也未必……” 轰隆隆!忽然一声雷震,吓得封三娘将脖子一缩,把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咽了进去。 冬雷! 冬天的雷声十年不闻,震必有灾祸。 冰雹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声如爆豆,将那些在院中排队等着一探李屏儿深浅的登徒子们惊作猢狲散。 封魔奴冷冷地望着,良久无语。 “怕是要不太平了。 三娘,若是有什么发现,记得直接来找我。 不要通过传声筒。 传声筒似乎最近常会出些问题,易被内鬼利用。”
“妾身记下了。”
封三娘子又是盈盈一拜。 封魔奴双手一错,撕开竹帘,破空而出,身体如魑魅般融入了狂风黑云之下,漫天雹雨之中。 封三娘子轻轻吁了一口气, 今日这鬼天气,怕是再做不成生意了。 但她还是要将留朱柳营内的客官们再安抚一遍,骗些留宿的缠头赀。 自三层楼走下来,到了楼梯拐角的地方,雹雨里夹带的腥气似乎又重了几分。 三娘起初不以为意,可是走了几步,就发觉脚下又粘又滑,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她顿时警觉,举头环视, 只见一名紫衫剑客被一剑穿喉,钉在了侧廊的斜梁上, 血噼啪噼啪的滴落,但是却被屋外冰雹消了音,化作了一幅更具视觉冲击力的诡异场景—— 难瞑尸,无声瀑, 闪电涌,满目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