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露面,就没有追查不到的。 就看是谁抢先一步而已。 保义固然是谍部天下甲,但天宗内部毕竟是近水楼台。 圣女笑眯眯地望着金香玉,目光却冷若寒霜,“我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你有问题。金香玉……你藏得好深。”
“让圣女见笑了。想等到一个对您下手的机会还真不简单,若不是圣女大人因为庆云那小子变得魂不守舍,我的这些雕虫小技又岂会轻易得手?”
金香玉笑得也很开心。 远望去,两人就像是相见两欢的闺中密友久别重逢一般喜不自禁。 “我只是很好奇。如果保义军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哎?圣女大人莫非以为我是保义卧底?那可就冤杀人家了。”
“你不是保义?那你究竟是谁?保惠?忽律?”
“圣女不必乱猜,归根究底,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等会儿您就明白了。”
金香玉笑眯眯地搀扶圣女上车,仍如往常一般,恭谨且体贴。 圣女像是中了某种软筋酥骨的迷药,现在全身无力,只余灵台清明。 既然能够在严苛的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为天宗圣女,必然不会空有武力。 就在她如此软绵无力靠在对方肩头的这一个刹那,她的脑中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推演计算。 “哼,我道是谁有这般本事能将我戏耍。原来竟是平阳大长公主当面。看来,是大鹏王一直对我有所留意。”
金香玉闻言面色大变,双臂颤抖,一个不小心,差点让圣女从车辕上倒栽下来。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一出口,金香玉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竟然直接招认了下来。 可是自己数年来一直在竭力隐藏身份,自忖已经和过去完全割裂,却如何能被圣女在片刻间看破? “莫要忘了,天宗最强的情报网,就是圣女部。你虽然打入圣女部这么多年,所知也不过只是皮毛罢了。”
,圣女得意道。 “哼,圣女部?你又能了解多少?锦衲王,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打动圣女部的两大元老,窃取了圣女位置,但距离完全掌握圣女部的力量,你还差了很远,甚至连圣女令都没有得到。你究竟是如何看破我身份的?”
眼前的圣女真身竟是锦衲王? 难怪庆云见到她时会升起一种熟悉又危险的感觉。 “你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何还会如此惊讶?能够同时成为贺兰须蜜多和尔朱伽罗的魂人,大长公主的身份,其实并不难认吧?只是耳后的印记实在太过隐秘,我之前的确是大意了。”
北魏贵族祭祀好用魂人,也就是找一位与逝去者容貌相近,地位仿佛的人作为替身,由萨满请魂附身,供以祭祀。 贺兰须蜜多和尔朱伽罗都曾是名动一时的美人,昔年平阳大长公主拓跋金星未嫁时,被两大家族同时选为魂人。因此她的耳后分别刺有两大家族的图腾印记。 能知晓这些典故的,自然也是鲜卑贵胄。 拓跋金星若有深意地望了锦衲王一眼,叹了口气,“看来你能打动圣女部的那几位老家伙,也并非偶然。心思缜密,处变不惊,金星服了。”
马车驰道,难免晃动。 锦衲王浑身无力,若无化名金香玉的大长公主搀扶,怕是早就摔在了底板上。 “你如此对我,就不怕我日后报复?”
,锦衲王似是调侃地说道。 “不怕。圣女这个位置并不是锦衲王的志向,你觊觎的是天尊宝座。而大鹏王恰好对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兴趣。他在意的是庙堂龙椅。我们彼此之间没有利益的冲突,事情说开,以后还会是朋友。”
“大鹏王还真是有心。诈伤,装病,东躲XZ,反复示弱,原来却是躲在暗处下一盘大棋。”
“多谢锦衲王谬赞,老朽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马车车辕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两人,显然都是不世高手。 锦衲王此时功力全无,只能隔着门帘依稀望见两道人影,却并未认出同来的郁久闾婆罗门。 好在大鹏王无意遮掩,直接道破了同行者的身份,“老夫与干大破王已经结为同盟。你应该知道干王与夜叉王相交甚密,如果再的锦衲王以及圣女部的帮助,我们便已经占了天宗半壁江山。届时就算天尊出世,也不得不忌惮我们的力量。”
“干大破王也来了么?”
郁久闾婆罗门哈哈大笑,“锦衲王果然谨慎。不过贫道现在也还没有决定是否上船,只是来做个听客而已。”
“哎,既然来了,多半已是大鹏王的三寸不烂之舌起了作用。这点我还是懂得。我只是好奇,大鹏王究竟想要怎么做?”
锦衲王所图远大,自然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就算没有拓跋金星的提醒,她也愿意先听听大鹏王的计划。 天宗大鹏,斩蛇山庄主人,大魏宋王,南朝故国王室,每一个称号都是一种影响力,可以号令一方的影响力。也许正因为他知道这些称号的分量有多重,知道自己不可能不被魏王所忌,所以才会韬光养晦,称病神隐,甚至任由保义军击破斩蛇山庄,都没有做半分抵抗。 如此隐忍的人,居然忍不住想要出手,那一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谁会拒绝与胜者合作呢? 魏王的右眼开始莫名地狂跳。 他望着窗外阴翳的天色,暴雨将至。 “董卓故园,永和之里,天子脚下,显贵所居。没想到居然成了天宗的贼窝。哎,暗处不知道还有多少蚊蝇。李冲,朕迁都改制,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快了一些?”
“禀陛下。臣以为,并非陛下动作太快,而是陛下太过宽厚,处处留情,才会八方掣肘。”
“你的意思是,朕也应该像当年太祖世祖那般,以武服众,以血止战?”
元宏猛地一拍窗棂,吓得李冲打了一个激灵,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 “这,禀陛下,恶首当诛还是要诛。立威方能振国本。”
“恶首若是至亲,若何?”
“这……这……”,这种事情,人臣岂敢胡乱言语?直把老李冲惊得冷汗直流。 元宏仰天狂笑几声,在李冲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不便答,便勿需答。今天难为你了,退下吧。”
“唯!”
》》》》》敲黑板时间《《《《《 魂人习俗是北魏时期鲜卑贵族的特殊习俗,在史书和墓志中多次被提到。 在北周《裴智英墓志》中,就曾经提到过她老公的祖父元库勾曾经做过神元皇帝(拓跋力微)的魂人。一般来说,墓志里提到的亲戚大多都是父母,夫家,儿女,很少追溯到夫家的祖父。 所以说裴智英墓志反映了一个史书中没有明言的情况,作为先人的魂人在当时是非常受尊重的一件事,可以光大门楣,可以让亲故拿出来吹好几辈。 北魏的墓葬及墓志保存完好,是中国考古界的幸事。所以笔者也曾经多次表示,北魏并不是中原文化的断层,相反,他们的墓葬文化是中国古文化最大的化石群。 我们都知道中国古代有严重的重男轻女现象,在史书中留名的女性并不算很多,而她们的家世就更难溯源了。 但是北魏的墓葬文化却填充了这方面的许多空白,这也让当时的母系溯源比其他朝代更加容易。 以本文提到的平阳大长公主为例。(既平阳公主,大长公主是指皇帝姑母辈,相对元宏而言) 她的母亲贺兰氏,母亲的母亲尔朱氏都是通过墓志溯源而得,并非出于杜撰。 当然拓跋金星,贺兰须蜜多,尔朱伽罗这些全名并无考证。 伽罗是当时女子的常用名,须蜜多亦然。今有步六孤须蜜多墓志存世。 婆须蜜多既世友菩萨,出自佛教文化,本是北天竺的著名论师。在宋代整理的禅宗传承经书《五灯会元》中,婆须蜜多被誉为禅宗三十三元祖的第七代。 然而在《华严经》当中婆须蜜多却变成了险难国宝庄严城的妓者,是世友菩萨的女相。她美丽而销魂,用自己的身体渡化世人,凡是和她进行过深入交流的男士都会成为虔诚的佛教徒。 由此可见,早期佛教与印度教类似,诸派神格迥异,暗相龃龉。 《华严经》最早期的译本《兜沙经》东汉年间已入中国,时间远早于《五灯会元》。北魏时期寓意当从华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