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拒绝荣光赐予他们的死亡,也不会拒绝荣光赐予他们的新生。他们的自我将根据他们的意志,决定他们是变成一盘可口的美味供人鱼肉,还是变为懂得享受食物的人,品尝美味。但是,并非全部的幽鬼魅影都能得到荣光的救赎。饥渴的毁灭深渊同样伸出了黑漆漆的触手,在次元星海中捕捉着那些不愿意成为人的幽鬼魅影。构成触手的魔火贪婪地舔舐着幽鬼魅影心中的恶魔。单调无味的幽鬼魅影被蒸发成了绛紫色的雾气,缠绕在触手的周围,而那些够劲够辣的幽鬼魅影则会得到一个机会。魔火会指引他们前往一个地点……通常是某个异度空间的入口,或者是一块无主的大陆。有时候,魔火也会派遣他们前往一片贫瘠的大陆进行掠夺。这一次,魔火罕见地带着可口的幽鬼魅影们旁观了一场引人垂涎的闹剧。一个年轻的精神玩弄着碍眼的把戏,在虚空中划开了一条口子,建立起了一座荒凉的小岛。年轻的精神在岛上植入一颗树苗,矮小的树苗在年轻精神的细心呵护下与小岛一同长大。自以为开辟出一方净土的年轻精神做完一切后便选择了离开。无人看护的树苗长出了碧绿的嫩苗,嫩苗渐渐变得壮实,它与树苗一起在魔火吹来的腥臭热风里变成了焦黑的树枝。树枝落在地上,埋入结块的硬土里深入地底,不久之后,又一次顽强地长出了郁郁葱葱的树叶。鲜嫩肥美的树叶散发出了自然的味道。魔火带着幽鬼魅影们进入了这一块不设防的小岛,他们围拢在小树边上,淌着剧毒的涎水,看着小树慢慢长成大树。用幽鬼魅影们的剧毒涎水浇灌出的大树盛开出了艳丽的猩红花朵。花朵的香味召来了更多的魔火与幽鬼魅影。有一日,花蕾突然结包,孕育起了生涩的青青果实。幽鬼魅影争先恐后地涌入青青果实内,他们把他们的恶毒信念输入大树中,每天咒骂空气、咒骂宇宙与咒骂他们自己。他们互相贬低,互相取消,互相争夺养分,互相攀比果实的大小。没有事情是他们无法不能用来取消的,也没有事情是他们不能分个高低的。他们失败的结果,便是不甘地死亡。魔火围绕大树跳着篝火的舞蹈,静静等待果实成熟的那一刻。一天天飞快地过去了。枯萎的花朵和半生不熟的果实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大树又长出了新的嫩芽。腥臭的炽热微风吹过生长着茂盛火红草叶的小岛,挂满树枝的成熟果实发出了酒酿一般的韵味,绛紫色的斑纹遍布果实表面,躺在里面的幽鬼魅影仍旧比拼着自身的能耐,竭力证明他们是最优秀的。每朵魔火都垂涎欲滴地看着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幽鬼魅影,待到树枝无法负担果实的重量落到地上,剧毒的火焰瞬间便吞噬了果实,裹挟着他们钻入地面,沿着早已变质,像是玻璃般坚硬脆弱的数根涌向灌输大树养分的深底,一个弱小的精神。曾经的年轻精神已经变得无比的年迈苍老。尽管他已经成为了一方豪强,享受着令魔火和幽鬼魅影羡慕的物质生活,可他仍然弱小的像是只蚂蚁。不过,别担心。进入他精神的魔火轻而易举地点燃了他年轻时的激情。一次艳遇,一次邂逅。魔火便把果实推入了培植皿中,把幽鬼魅影通过另一种方式送回了人间,完成了他们的誓言。然后,便是征服。征服他(她)、征服他们(她们)、征服星球、征服世界、征服整个宇宙!这,便是魔鬼的誓言!魔鬼将引导毁灭的因子注入人间,拥有那份因子的人们却惧怕他们内心的魔鬼,纷纷躲入了荣光的羽翼之下。无法调和的银誓战团与魔誓大军在凡人的体内达成了奇妙的平衡,这是谁也未曾料到的。“教练,面对非人的力量时,你会感到害怕吗?”
一天的练习结束之后,九九九无意中提出了一个让史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会感到恐惧吗?你会瑟瑟发抖吗?”
“恐惧?害怕?瑟瑟发抖?”
史东沉思了片刻,他拍了拍九九九的脑袋笑道:“当然会。”
“是吗?太好了。”
九九九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接着问道,“那教练会向他们投降吗?”
“我想不会。”
史东摇了摇头,他不明白九九九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恐惧、害怕、瑟瑟发抖这种事情,自从他复活后便再也没有体会过了。现在,他体会的更多的是失望、焦躁与急不可耐。这大概便是成熟的代价了吧。史东自嘲地想道。他告别训练了一天的铠斗士们,细心地检查了一遍他们使用过的机械铠后走进空无一人的浴室。“害怕?”
他踩着积水与肥皂泡走进简陋的浴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几乎快要变得不认识的面孔。油腻腻的脸上散发着健康的光泽,消瘦的下巴长出了大概是胡子的黑色绒毛,皮肤的颜色像极了调和了炼乳的植物奶油。触目惊心地伤疤横七竖八地遍布在瘦弱的躯体上,但就是这样残破的身体,竟然能够博得佳人的芳心。真是可笑。史东拧开水阀,任由冒着热气的滚水冲刷着自己不洁的躯体。他伸出左手贴住镜面,向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动惊怖魅影。他要证明,他绝对不是无所畏惧的。无形的力潮通过镜面折射在史东的身上,四周的水雾在瞬间变得朦胧不清。他内心中的怪物睁开了眼睛,怪物带着死亡的幻影悄悄从他的心底浮现,通过他内心中的力量浮现在他的身边。红光照耀大地。滚烫的热风拂过史东的脸面,那宛如置身火海般的感觉让他提高了精神的集中。“圣约翰要崩塌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哀嚎,随后,构成整个世界的金属框架发生了扭曲。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缝,森黑的宇宙贪婪地吸吮着人造卫星空间站中的空气、泥土和一切没有固定在地上的物体。史东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记得这个场景,记得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但是,这就是他为之害怕,为之恐惧的地方?太可笑了!“待在这里,系上安全带。”
一个男人突然把他拉入小型避难舱,将一顶防护头盔扣在他的头上,“在这里等着你妈妈和姐姐。”
“妈妈?姐姐?”
史东恍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袖管,“你要去哪?”
“去救其他人。”
身为父亲的男人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拍史东的头盔,他用肩膀顶开弯曲的金属框架往外跑去。“不,爸爸……”史东情不自禁地喊道。“爸爸?”
他刚刚把那两个字喊出口,便看到一株从天而降的大树砸在了那个奔跑的男人身上。“嘶!”
史东顿时感同身受地皱起眉毛,然而身穿防护服的男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他没有被这株树击倒,并且顽强地扛着巨大的风压,甩出了腰上的保险绳,勾住了一座路灯的灯架。“呼!”
看见男人没有被风吹走,史东松了口气,抹去了头上的虚汗。但一阵呼救声,让他有又提心吊胆地趴回了避难舱的舱门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不怎么高大,却异常挺拔的背影。男人同样也听见了求救声,他的视力可没有史东那样优秀,花了不少时间才从找到了求救对象。“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们……这里还有孩子!”
不远处的街心花坛,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躲在一座飞速崩碎的雕塑边,无助地哭喊道:“不管是谁,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我马上来,待在那!”
男人大吼着抓起身上的另一捆绳索抛了出去,粗麻编制的绳索犹如灵蛇般捆住了电线杆,他双手拽紧绳索,抵抗着猛烈的风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去。“先生、先生,请救救我的孩子。”
女人发现了他的身影,她像是找到救星般伸出双臂,想要把怀里哭闹着的孩子交给他。“不,别去。”
史东在男人的背后喊道,他不想再一次体验那样的惨痛。但呼啸的风,却淹没了史东的声音。“不要动,我马上来救你们。”
男人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身体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他连忙用一个绳勾勾住腰带,将另一头挂在勾住电线杆。只是男人没有看到,电线杆下方的一个螺栓蹦出了地基。“该死。”
可史东瞧见了,他伸出手,对准电线杆喝道,“给我冻结!”
汹涌的寒冰力潮把电线杆连同地面一起冰封成一坨,勉强抵挡住了狂风的摧残。狂风摇曳着路灯与电线杆,来自两个截然不同方向的拉力扯裂了男人的防护服。他在史东的惊呼声中,眼明手快地抓住了衣服的残片绕在了腰上,任由形成圆珠的液化金属倾泻在地上,一边忍受着那巨大的拉力,一边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前。“谢谢先生,谢谢,谢谢……”终于等到救援的女人激动地亲吻着男人的脸庞,在他黝黑的脸上留下了一个一个粉色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