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能理解部分同行的心情，《疯狂的石头》这样一部水准相当高的原创电影，票房却被他们看不过眼的续集大片死死压制，的确很难不让人感到遗憾。”

“事实上哪怕到了现在，不管影评界还是普通观众，都在口碑调查中对这部电影丝毫不吝称赞——尽管部分同行是捏着鼻子称赞。”

“其实大可不必遗憾！”

“很多人只看到这部电影受到了同档期大片的冲击，没能发挥出其全部的潜力；但我还看到，尽管排片率受到了压制，但这部某种程度上具有开创意义的喜剧，在有限的画布和排片率的情况下，票房却坚挺得吓人！”

“当然，也不单单是我注意到这一点，看到第三周的票房出来，很多行家开始调整对这部电影的总票房预期，把此前的4亿或5亿的总票房预估，调整到6亿左右！”

“所以，我就难以理解这个世界何时变得这么浮夸了——哪怕是最不乐观的总票房预估，对于这部电影的总成本来说，都起码翻了好几倍；在哪个行业，这样的投入回报比都足够骇人了；一票人却在嚷嚷着敦煌‘眼瞎’了，亏大了……呵呵，我也想吃这样的‘亏’啊！”

“当然，我知道很多人会说，如果没有五大的联合打压，《疯狂的石头》票房怎么也不会比《唐伯虎》差吧，这其中亏了多少个亿啊？”

“对于没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多哔哔，但我只想说，华娱圈这几十年来，只有死掉的巨头，却没有新近崛起的大势力；任何一个新势力的崛起，必然要打破旧有的平衡。”

“敦煌的做大就会碰触到现有势力的利益，所以，从宣传到发行再到院线，被五大联合压制，也是情理之中。”

“说实话，能在巨头的联合打压下取得这样的成绩，我只觉得敦煌简直牛批到不行！”

“至于损失一些额外的票房，也不见得是坏事——哪个顶尖导演不是在一部部作品的围剿中冲杀出来的？想站在任何一个行业的巅峰，就不能躲避对手！”

“……”　　“啪”一声，骆建洲将报纸甩在红木制的茶几上面。　　“敦煌这是要公然宣战了吗？”

这是说来很有意思的一点，五大就联合打压敦煌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意见，这在圈内几乎是人尽皆知，但并没有为公众所知。　　因为五大傻了才会到处嚷嚷着自己在欺负人，事不关己的业内人也是悄无声息的看热闹，最有动力公开的，自然就是被欺负的敦煌了。　　——起码，在骆建洲看来是这样。　　刚沏好一杯茶的骆董事长喝了一口，拿起报纸一看，目光落在“五大联合压制”上，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片刻后，他淡淡道：“这未必是敦煌所为。”

“除了敦煌还有谁？公开被打压的事实，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敦煌；而且，谁不知道夏洛那老头就是敦煌的脑残粉？”

骆建洲语气肯定道。　　骆董事长摇了摇头：“你对夏老头还不够了解，他不是任何人的脑残粉，只是对我们五大的垄断地位很是看不惯，所以他自行放炮的可能性很大。”

“何况，现在对外公开这一点，敦煌的利益真的是最大吗？”

——大概是受到了“一生之敌”的强大压力，骆建洲如今在拍电影之余，开始涉足唐宇传媒的其他业务，骆粤辉对此自然乐见其成，时常对他进行点拨。　　骆建洲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联想了一下敦煌近来的形势，若有所思道，　　“也对！如果我是敦煌，要么在《疯狂的石头》上映前搞事情，争取一波同情心；要么在《石头》吃了大亏后，在下一部电影上映前公开，才能利益最大化……而不是把这一杀招浪费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节点。”

“杀招？你想多了。”

骆董事长轻描淡写道，“我问你，我们联合在一起打压敦煌，有使用规则外的手段吗？”

骆建洲想了想，摇了摇头。　　对于作为统治势力的五大来说，敦煌当然算是崛起的“新势力”；但对于华娱圈来说，敦煌早就是老玩家了！　　对于圈中人，哪怕是五大，也不可能用突破底线的方式，轻易开启与敦煌之间的恶性竞争。　　——没错，不允许出现传统势力以外的后起之秀挑战他们的地位，这真算不上什么恶性竞争。　　真要放开手段，别的不说，以娱乐圈中人的德性，难道还不能随便炮制出一些惊天丑闻来？　　只是，这样就触犯了行业底线，因为敦煌也不是业外人，你能这样搞人家，人家也能这样搞你，那就等于是和整个行业为敌了。　　“敦煌还是有聪明人的！你看，双方开战多久了，但即使是年轻气盛的王维，有看到他公开指责我们吗？因为那是做无用功。”

骆董事长如是评价道。　　让自家的大片与敦煌的片子同期上映算什么？这可是暑期档，哪一周没有新片上映？不怕说一句，就算敦煌归顺了五大，照样不能独占档期。　　当然，让相近类型的片子对撞，争抢同一受众群；然后靠着体量优势和宣传优势直接压制敦煌的排片，而且还是默契的围剿战，是有点胜之不武。　　但是，夏洛老头不也说了么——这就是赤裸裸的竞争！　　两强相遇，胜利者，就能站着笑；而输了的一方，一旦被对方一脚踩下去，对票房的影响，至少也是千万级别的。　　至于旗下的媒体渠道配合着打压敦煌，那又怎样——他们又没有明文规定封杀后者，只是将最好的资源给敦煌的竞争对手用而已。　　还是那句话——这些都是规则内的手段，即使被抖出来又何妨？　　敦煌玩不过，可以不玩啊！　　对于联合打压的事实被公开，骆粤辉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而对夏老头的“敦煌牛批”之感慨，颇感认同，　　“真的厉害啊，不管我们再怎么施加压力，院线方都为敦煌的片子保留了相当的排片，敦煌在互联网营销上还是挺有一套的。”

“这次敦煌的互联网营销好像也没什么建树吧？要不然也不会被明珠影业和我们压得这么惨了……”骆建洲眼睛一闪道。　　——至于《唐伯虎》形成的互联网营销热潮，那更像是一次偶然，或者说，是王维号召力的一次映射。　　毕竟，也不是谁都像王维那样，明明身为导演，却是一个偶像派。　　一般来说，大部分的导演和制片人，虽然位高权重，但在媒体的镁光灯面前，都没有明星们那种引人关注的体质。　　王维那家伙却开创了一条“新路”——难道以后导演也要像明星那样偶像化，并形成自己的品牌效应吗？　　骆建洲心里这样想着，并打算自己尝试一下。　　——至于没有王维那超出一般明星水准的颜值水平，还能不能成为“偶像派”，骆少东家拒绝深入思考。　　骆董事长不知自家儿子的思维暂时发散到天边去了，他抬起头，透过落地窗眺望着远方，感叹道，　　“这只是因为敦煌的互联网营销还处于积累经验的阶段，不够成熟，但相比我们在这个新渠道上的一片空白，已经是成气候了。”

——因为进军互联网的计划居然因为微博科技的融资而暂时搁浅，差点被气笑的骆董事长对于互联网渠道反而更加关注了。　　而越关注，越能感受敦煌在互联网渠道上先行的优势。　　《疯狂的石头》虽然没有在互联网上形成现象级的宣传效应，但利用配角周启明在网上的高人气度带动，这部电影的网络口碑算是爆了。　　相比之下，唐宇传媒也成立了网络营销部门，试探性地为自家同期上映的片子做互联网宣传，结果……　　无声无息，连骂声都没有泛起。　　深谙媒体宣传的骆董事长：“……”　　最好的当然是铺天盖地的好评，其次是有巨大的争议也不错，再不然就是满满的骂声也还行，最怕的就是连骂都没人骂，无人关注。　　当然，明珠影业的片子在网上的待遇也差不多。　　所以，别看在传统媒体渠道上两部大片对于《石头》是一边倒的碾压，在互联网渠道上，完全是反过来的。　　而且，敦煌显然对此并不算满意。　　“敦煌也开始谋划大片了，王维的新片就是大投资科幻片。”

骆董事长转过头，看了一眼骆建洲。　　圈内真没多少秘密可言，王维的新片刚开始筹备，唐宇传媒就了解了大概信息。　　骆建洲顿时严肃起来，“原来如此，这才是真的宣战啊！”

骆董事长很欣慰儿子的敏感度，同时心情又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骆建洲说的很对，进军大片，充分证明了敦煌的野心。　　因为大片策略是所有电影巨头共谋的大局，一部大片的成功就能保证一个制片厂的全年营收！　　五大可以在竞争规则范围内全方位压制敦煌的中小成本制作，但如果要全方位压制对方的大片，那基本属于幻想。　　只说一点，院线方对于大片的态度，和对于小成本制作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原因很简单，相比于在家看录像带、DVD毫无影响的中小成本制作，院线方更欢迎只有在大银幕上才有非一般体验的特效大片。　　而另一方面，这又何尝不是五大有意推动的结果呢？　　——没办法，用大片对上敦煌的小成本，在外人看来敦煌够惨的，殊不知五大自己也不是不郁闷的。　　就拿《石头》来说好了，尽管连续两周多的压制，让其至少损失了一个亿，但敦煌还是赚了呀，甚至还赚了不少！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石头》血本无归，敦煌才失了多少血啊，一部《唐伯虎》，能把十部《石头》的投入赚回来。　　坦白说，如果不是五大联合打压，分散了压力，还真没人想对上这般难缠的对手——他败了，只是少赚点；你的大片败了，能让你亏到吐血！　　但如果敦煌也搞大片……　　“王维新片的投资有多少？”

骆建洲当即问道。　　“制作成本据说不会低于1亿2000万，如果算上宣发费用，怕是两个亿都不止。”

“两个亿啊，哪怕对于我们唐宇来说，一旦有失，也是灾难性的吧？”

“没错。”

“如果这个项目失败，敦煌的资金链就算不断裂，也是一记重创了。”

“前提是真的失败。”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碰碰他吧，早就期待他的大片了！”

骆建洲颇有点热血沸腾道。　　“好！”

骆董事长眼也不眨地答应了。　　倒不是他对于自家儿子信心爆棚，或者完全看扁了王维的首部大片。　　而是在他看来，敦煌这样的制片厂，制作大片的风险只会比五大更大！　　因为对于五大这样集合了艺术、商业的全国精英的巨头来说，即便有地球上最强的大脑，他们也相信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何确保万无一失，或者说尽量避免这一“失”产生灾难性后果，是有一整套风险控制手段的。　　譬如从项目源起、开发的阶段就开始进行的用户调研，通过不同的方式，或者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层面来进行一个观众反应的测试，然后获取观众的意见，以把创意当中的不确定性降到最低。　　对于五大任一部正常制作的电影，一般会有10%的预算是要花在调研上的。　　除了五大，华娱圈没有任何一家制片厂还有如此完备的风控评估体系。　　毕竟，这不仅依赖于历史数据的积累，还依赖于具备相关素质的人才积累。　　譬如敦煌——　　反正据骆董事长的了解，从确定大片策略，到敲定具体项目，中间绝逼没有一个月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能做什么调研呢？无非是王维的一拍脑袋而已。　　对于骆粤辉这样每年每月都要一掷千金、与市场对赌的业内大佬来说，总得知道点什么才能保障。　　靠直觉？　　拍小成本时可以这样搞，毕竟亏也不亏不到哪里去；拍大制作如果还是这样搞，除非对方真的能开挂。　　“现阶段的竞争，只是预热而已，大战才刚开始。”

基于这个认识，骆家父子很快就把“联合打压”被公开一事抛诸脑后。　　问题是，真的如他们所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