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古楼地宫我心中的黑暗在嘶吼,日夜被痛苦折磨。————古楼地宫灯火通明,酒菜满桌,却无一人动筷,与外面的一样静的可怕。云实等早已换装,宽大的帽子挡住他们的面容,是以无人识得。再看客栈里的人,几张桌子上分坐的人皆为商人打扮,他们都敛色皱眉,似是芒刺在背。角落里似乎还有几个人,自斟自酌着。云实等一行人选在几个商人身后的两张桌子坐下,一翠羽黄衫的女子擦拭了桌子,倒了茶,便退到一边。突地一高大商人干咳两声,道:“各位此间到这宜春城,想必都是为了那古楼而来。”
他看向那老妇人,沉声道:“还不快说!”
老妇人被这一声下的抖了抖,颤声将下午沈莲心几人听的事情又讲了一遍。众人听罢,不禁变色。一人惊道:“十丈高的房梁?轻功卓者不过一跃三丈,难道他是插翅飞上去的不成?亦或者那古楼中真的有怨灵?”
高大商人沉声道:“什么怨灵,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待洒家今夜去瞧瞧!”
突地门外响起一声短促尖锐的惨叫,阴恻恻的歌声传来,唱道:“一入宜春,死无全尸。擅入古楼,怨灵索魂……”歌声忽远忽近,时而像在耳边吟唱,时而又像几里之外传来。高大商人转身立即掠出,他身材虽高大,但身形却灵活迅捷,剩余几人也紧跟着掠出,云实等人相视一眼,立即展动身形跟上。云实等人和高大商人一起赶到时,蓦然发现那尸身旁已站着一人,正是客栈中角落的落拓少年!高大商人微微变色,这几人轻功竟如此了得!他打量着眼前的落拓少年,眉清目秀,脸上还有一条很深很长的伤疤,一双薄唇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不笑时亦带三分笑意。林麦冬看着阿寒,冷冷道:“竟然是你?那丫头呢?”
阿寒道:“沈姑娘有上官兄照顾,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高大商人道:“不知小兄弟是哪派门下?”
阿寒笑道:“无名浪子,不足为道。”
身后一商人装扮男子冷笑,瞪着云实等一行人,冷冷道:“不知几位是哪派门下?”
云实冷哼一声,不予理会,面色深沉的盯着落拓少年。夜色深沉,他的面容隐藏在宽大的草帽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高大商人俯身查看尸身,看衣着是个商人,他食指带一枚天星戒指,掌心紫黑,一双紫砂掌练得已有九分火候,只是他的头不知去向,尸身还是温热的,可见这人被杀不久。男子动容道:“这人莫非是天星帮帮主青风藤?据传他的紫砂掌已有九分火候,怎会轻易被杀?”
高大商人起身环视四下,道:“雨后地面泥泞,纵然轻功卓越者也不免留下脚印,循着那陌生脚印,定能抓住那装神弄鬼的贼人!”
他瞥了一眼阿寒,冷冷道:“还请各位后退,看一看这地上是否多了脚印?”
几人都退开几步,高大商人俯身看了看,起身笑道:“这脚印是我的。”
他所指脚印极浅,言语中颇为满意。身后的男人指了地上一处脚印,笑道:“这最浅的便是我的脚印。”
但下一刻他却笑不出了,他紧盯着不远处的脚印,那脚印竟比他自己的还浅!他抬头望向那神秘的九人,却见那九人在细数着什么。云实沉声道:“这地上共有十二个人的脚印,还少了一个人!”
剩下那商人腿上功夫赶不上这几人,也只能厚颜上前指出自己的脚印。就只剩眼前的落拓少年了!阿寒笑道:“在下身子较轻,是以未留下足印。”
高大商人不禁暗惊,就连云实等人也不得不仔细审视眼前的落拓少年。不想这少年如此年轻,轻功竟如此了得!突地缥缈的歌声又忽远忽近的传来,唱道:“一入宜春,死无全尸。擅入古楼,怨灵索魂……”几人循着歌声飞掠过去,来到山洞前,歌声也忽然消失不闻。高大商人也不禁慢下了脚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腐烂腥臭的气味。突听得一女子声音缥缈的传来,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高大商人大喝道:“什么人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高大刚说罢,众人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风中似乎还带一丝丝女子的幽香和一缕焚香气息,那感觉就像一只鬼手轻轻划过脖子,南鹤虱不禁缩了缩脖子。一道白色身影从山洞中缓缓飘出,她身形极其轻柔灵动,仿佛真的是御风而行!高大商人袖中剑已暗暗运力,云实等一行人也暗中防备,就算真是女鬼,也要拼上一拼!他袖中剑已经刺出,那白影轻轻一拂袖,银光闪现,只听得“叮叮”几声,高大商人的袖中剑便被打落在地上。一阵幽香拂过,众人只觉得那香气清新淡雅,仿若置身幽兰空谷。定睛一看,那白衣女子哪里是女鬼?分明是天仙般的女子!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面如三月桃花,每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玉貌妖娆。就连冷艳的林麦冬也自叹不如其风姿。云实面色一滞,道:“这是……天神针!”
丁公藤变色,盯着白衣女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女子看向阿寒,笑道:“怎么,认不出我了么?”
阿寒笑道:“沈姑娘告诉过在下,上官从是女儿身。”
白衣女子撇撇嘴,道:“果然还是女子最懂女子。”
她顿了顿,随即笑道:“不是上官从,是上官苁蓉。”
阿寒突地凝眉道:“上官姑娘在此间,那沈姑娘如何?”
上官苁蓉道:“放心,她怕还来不及呢,不会出来的,这会儿估计早就睡下了。”
此间离客栈并不近,阿寒只能盼望沈莲心能老实待在客栈里。温陵游默不作声,却看着阿寒,似乎察觉温陵游的目光,阿寒回首向他微微一笑,便走进山洞里。山洞后果然别有洞天。苍凉古朴的古楼竟是自山中凿出,楼高十几丈,透过石窗可见一道瀑布自山间泻出,屋顶镶嵌着几颗夜明珠,纵然历经风雨,也不失庄重典雅风范。想来也是一些大能人物花费巨资建造,不知这楼中隐藏了些什么?那商服男子叹道:“屋顶距地面十几丈,真不知凶手是如何将那些死人的头吊到这屋顶上的?”
地面上有几分湿气,一些破碎的树叶散落在墙角,墙角竟破了个大洞,那些破碎的山石不知被搬到哪去,又是何人将这坚固的山石击出如此大的洞?突地一道身影极快的闪过,掠向深处。门口紧接着被一道厚重的石门关上,云实等人立即展动身形,跟着那身影掠进去,他们刚进去,又一道石门突然关上,再无声息。只剩下温陵游、上官苁蓉,还有阿寒。并非温陵游跟不上云实、高大商人一行人,他刚想展动身形,却被一股力道拉住,拉住他的正是落拓少年!温陵游道:“果然是你么?”
阿寒淡淡一笑,像是包含了无尽的悲痛与无奈,许久他才缓缓道:“好久不见,陵游,你……还好么?”
温陵游道:“我心中的黑暗在嘶吼,日夜被痛苦折磨。”
阿寒苦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上官苁蓉环视四周,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困在这里么?”
落拓少年走到云实等人进去的石门前,转身看着温陵游,笑道:“未必。”
上官苁蓉走上前,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阿寒笑道:“陵游,拜托你了。”
上官苁蓉看着石门上的两个字,道:“归兮……这二字说明了什么?”
温陵游上前道:“此间蕴含阴阳五行之道,走错一步就可能进入死门。八门指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而这道门就是生门,与‘归兮’对应的应该是‘圆游’,与生门相对的自然就是死门。如今看来我们只有进入另一道石门了。”
阿寒神色淡然,四下寻找温陵游所说的“圆游”石门。果然,“归兮”所对之处有一道石门,上面镌刻着两个字:圆游。温陵游运转内力试着推开石门。石门缓缓退开,一条幽深的地道蜿蜒向下延伸去,深不见底,一阵阵陈腐的气息扑鼻而来,那其中还隐含几丝草木腐烂的气味。上官苁蓉不禁往阿寒身边靠了靠,轻声道:“我们要进去么?”
阿寒道:“自然是要进去的。”
阿寒首先进入了地道,温陵游自怀里拿出火折子,忽明忽暗的烛火闪烁在幽暗的地道中。墙壁上隐约刻画着些什么,凑近一看,墙壁上刻满了字。上官苁蓉疑声道:“这是……”温陵游轻抚着墙上的字,凝眉道:“这墙上写的是些棋谱,还有一些复杂疑难棋局的破解之法。”
莫非这里的主人生前是个棋手?突地指尖一陷,一道石门缓缓打开,又是一条地道,阿寒、温陵游相视一眼,走进地道。通过曲折的暗道,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地坛中央立着一张石桌,一条条纹路以石桌为中心扩散出去,石桌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盒子。向上望去,头顶竟是一片水晶,其中点缀着点点星光,透过水晶便能望见外面的浩瀚星空,真是奇妙无比。墙壁四周银光闪现,不知是些什么珍宝。沉重的石门“嗵”的一声闷响关上,又是一处绝境,进退不得!上官苁蓉运转掌力试着推开石门,石门却纹丝不动。温陵游走向地坛中央的石桌,指尖轻点黑色盒子,盒子突然下陷,石桌缓缓向上推出一盘棋,是一盘残棋,黑白子相互制衡,暗含天地阴阳之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咔”一声机关响动,四周墙壁缓缓向地坛中央逼近,上官苁蓉大惊,原来那墙壁上的点点银光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柄柄玄铁寒枪!枪尖上犹泛着点点寒光,锋利无比,眼见就要被捅穿!阿寒拔剑挥向枪阵,却阻止不了枪阵逼近!石桌旁温陵游一脸平静,他手执黑子凝视着桌上棋局。上官苁蓉道:“莫非这棋局是阵眼?”
温陵游道:“这棋盘布局者真是聪慧至极。眼前的‘三三天元阵’已进入第三阶段收宫,中盘大规模的厮杀已过,黑白子地域大致定型,而这盘棋中黑子明显占据下风。”
话语刚落,又一招黑子落下,石桌下机关响动,弹出白子,黑子抢吃白子二目,局势稍稍缓和。上官苁蓉看着温陵游,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此人竟如此深谙阴阳五行之道,棋术亦是处处暗含大道,高深莫测。转眼间已是第四阶段,几十子落下,枪阵渐渐逼近,离他们三人仅一米之距!黑子已是强弩之末,上官苁蓉在一旁看得确实心惊,黑子几次陷入险境,却又在他手中生还,只见他剑眉微蹙,轻轻落下一子,竟是死招!上官苁蓉惊道:“这是死招,大局已定!”
温陵游却淡淡道:“再仔细看看。”
上官苁蓉细看之下,这招果然暗藏玄机,她恍然惊叹道:“不对,这招简直是……妙!仅一招便扳回大局,接下来无论白子落在何处,都逃不出这一招,‘尖’抢吃白子四目,如此一来……黑子胜!”
上官苁蓉不可置信的看着温陵游,捻起一子落下,一盘棋落下,最终黑子以两目险胜白子!环顾四周,枪阵开始缓缓退下,隐入墙中,一切归于平静,刚才的惊心动魄像是一场梦消散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