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深夜寂寂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若是愁绪不能随酒淡去，不如放下。————深夜寂寂沈莲心坐在屋檐下，倚在柱子上拈着酒杯看着朦胧新月。浓烈的酒咽下，她的脸色显得更苍白，她不禁轻咳了起来。又一杯酒喝完，沈莲心正欲倒酒，酒壶却被人拿起，沈莲心抬头，只见琴心站在身后温柔看着她，他的眼睛如月色般深寂无边。琴心坐下来，倒了一杯酒，道：“这样喝很容易醉的。”

他顿了顿，笑道：“不过若是有心事，喝几杯最好不过了。”

沈莲心看着琴心，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琴心看着如眉半月，道：“深夜寂寂，一人独自望月饮酒，岂不是愁绪缱绻不散？”

沈莲心望着琴心，几次欲言又止，许久才喃喃道：“你真是带来希望和痛苦呢！”

琴心转头，道：“嗯？”

沈莲心摇摇头，淡笑道：“没什么。”

琴心为沈莲心倒上酒，道：“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若是愁绪不能随酒淡去，不如放下。”

沈莲心饮罢，道：“你要插手罗刹么？”

琴心微怔，道：“有些事情不是在下想逃避就不会发生的。”

沈莲心放下酒杯，道：“再过几天就是庙会了，你会去么？”

琴心看着沈莲心，她已经微醺了，眸色流转，更胜千万风情。琴心目色更温柔，道：“如果心姑娘愿……”沈莲心笑道：“当然！”

然后便缓缓倒在琴心怀中。琴心微怔，才发现沈莲心不过是昏睡了，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她的睫毛微敛，如蝶翼般轻颤，婉丽动人。沈莲心只觉得自己恍如置身芦苇丛中，风吹苇荡，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轻响，她轻轻拂过芦苇，转身却见琴心满身鲜血的倒在莲花池中，鲜血丝丝缕缕，染红白莲，她想要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沈莲心恍然惊起，窗外夜色已深，她随意披了件外衫，推门而出，琴心已经倚在墙上睡着了，他的手中依然紧紧握着剑。沈莲心将外衫轻轻盖在琴心身上，便转身退出。随着一声声劲疾风声，沈莲心一遍又一遍的挥剑，她的双手已被剑柄磨破。她不禁停了下来，看着流血的双手，冰凉的水浸入掌心有些刺痛，一丝丝鲜红随水散开，沈莲心喃喃道：“洗不掉了。”

她起身看着已经渐渐淡去的新月，不禁低声吟唱着：“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歌声一遍遍在暗夜中飘荡，清灵的歌声似是在抱怨漫长的夜晚。……天心流。杜若看着神情已经有些恍惚的黄元胡，低声对杜衡道：“杜老大，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杜衡皱眉道：“小若你觉得呢？”

杜若道：“不如放他回去。如果神道无念发现秘密泄露，必将抹杀他，倒不如放他回去，继续隐藏，以便调查。”

杜衡沉吟道：“那就加派人手，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杜若挥挥手，几个男人便上前打开牢笼，黄元胡像是受了惊吓，一直后退，缩到墙角中。杜若皱眉，道：“放他出去。”

黄元胡竟像是已经疯傻，嘶声道：“不！不……出去！神道无念！他们会杀了我的！”

几个男人上前拖走黄元胡，他像是疯了般紧紧抓住牢门，鲜血直流，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嘶吼着。直至黄元胡被送出，杜若道：“杜老大，派一队继续监视他，若是有变故，我和茵芋随时赶到。”

杜若道：“不行，再加派一队，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

杜衡看着杜若的脸色，拍拍他的肩膀道：“小若，不要太辛苦自己，这几日*你已经很劳心费力了，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休息好再继续监视。”

杜若看着杜衡，道：“杜老大……”杜衡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便转身离去。杜若回到房间，又伏在案台上写起了文件，直至天色微亮，他才停下笔。街上已经传来寥寥叫卖杏花声，酒馆前也已经开始洒水开始新的一天。醉香楼已经关闭了，不见曾经的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只余一片清冷。琴心抱着盆子，嫩白的豆腐还被清水浸着，他看着沈莲心包着纱布的手，道：“心姑娘你的手？”

沈莲心看着琴心，幽幽道：“真是个木头！”

琴心不明所以的看着沈莲心离去，道：“这是？”

张小蓟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女人就如同这三月的天，阴晴不定。”

张天冬道：“是极是极。”

突地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一大汉横腰站在一个小摊前，冷冷看着倒在地上的瘦小男人，大喝道：“区区一个瓷瓶子，你也敢叫三十两？”

说着便要上前砸毁摊子，瘦小男人立即上前拉住大汉，道：“壮士放过小的，小本生意可经不起啊！”

大汉一脚踹开瘦小男人，钵大的拳头一拳下去，木板瞬间被打的粉碎，瓷器更是碎了一地。他冷笑一声，看着瘦小男人匍匐在地上，道：“记得那个好瓶子送到我那儿！”

张小蓟闻声，道：“有打架的？”

他立即冲上前，拨开人群，大声笑道：“让开！让开！我来看看！”

大汉正欲离去，却被一人按住肩膀，张小蓟笑道：“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大汉转身，看着比他矮半截的张小蓟，一把推开他，道：“让开，矮子！”

他的手劲大得很，张小蓟退了几步，不可置信道：“矮……矮子？”

他这才发现那大汉的确高的很，身高七尺多，身形高壮，相比之下张小蓟的确是个矮子。他笑了笑，道：“就让你见识一下矮子！”

几个小厮冲上来，却被张小蓟忽的掠到身后，一个反手擒拿，紧接着一脚将两个小厮踹开，摊子上的瓷器碎的更多。另一个小厮拿着棍子冲了上来，却被张小蓟夺下，碗口粗的棍子一瞬间被打断，斜斜插在地上，他的两腿间，小厮一下子吓得湿了裤子。张小蓟大笑，道：“再来！再来！”

张天冬正欲上前，却被琴心拉住，琴心淡笑着摇摇头，道：“不愧是酒剑仙！一马当先！”

大汉皱眉看着一瞬间倒在地上的几人，道：“真是群废物！”

然后便亮出钵大的拳头，他握紧了拳头，全身的骨头似是动了一遍，咯咯响着。琴心突地皱眉，一个闪身掠上前，钵大的拳头硬生生止在半空，只因冰冷的剑锋已经抵在他的颈间，他的拳头虽坚硬，但脖子却是柔软的。张小蓟不满道：“你作什么？”

琴心冷冷盯着大汉，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琴心收回剑，淡淡道：“冒犯了。”

然后便拉着张小蓟离开。张小蓟松开琴心的手，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琴心道：“方才他动手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在响。而江湖上能练成这种功夫的不超过两个人。”

他顿了顿，道：“一个是天山煞鹰，不过据传他已经很久不出来了。”

张小蓟道：“那么另一个呢？”

琴心道：“‘横江雷’雷公藤。”

张小蓟惊道：“竟然是他？”

他随即道：“莫非你是在看扁我么？区区一个雷公藤，我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琴心道：“那你能应付罗刹么？”

张小蓟道：“罗刹倒是棘手，他们无痛无畏，一直纠缠最是麻烦！但……你怎么确定他是罗刹？”

琴心欲言又止，道：“总之不要招惹他，我们还少插手这些事的好。”

张小蓟悻悻摸了摸鼻子，抬头却见沈莲心冷冷看着他，沈莲心将一块破碎的瓷片扔给张小蓟，道：“大叔，身体那部分想活动一下么？”

沈莲心冷冷道：“你打架倒是一时痛快，可我却赔了一百五十两。”

张小蓟惊道：“一……一百五十两？”

他不仅往琴心身后退了退，低声道：“这个……或许是说他们运气不太好吧？亦或是别的什么……的？”

沈莲心冷冷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这样一来你在四宜山房的卖身契先要增加五年！”

张小蓟大声道：“五年？”

他冲上去继续和沈莲心争持着。琴心淡淡看了看身后，几道人影迅速闪到树后，等他们再出来时，琴心早已不见。……琴心将衣服用竹竿撑起，微风拂过，水面漾起层层涟漪，荷叶随风像是一道闪电般铺排动起来。沈莲心还在忙碌着拨弄算盘，记录四宜山房的收支。似是察觉到琴心的目光，沈莲心抬头道：“琴心？”

琴心道：“近日杭州城不太安定，心姑娘定要多加小心。”

沈莲心似是不明白琴心的突然，道：“怎么了？”

琴心道：“没什么，在下会一直在这里。”

张小蓟推门而出，拉着张天冬，道：“秀才没见过四面，我带他去醉香楼瞧瞧。”

琴心道：“小心一些。”

张小蓟摆摆手，道：“放心，没事的。”

沈莲心道：“死小鸡又想做什么？”

琴心眨眨眼，道：“放松一下身心。”

沈莲心看着琴心，继续拨弄算盘，道：“随他去，只要不再给我惹麻烦。”

琴心起身到屋里，继续擦拭着花瓶。片片春樱穿过庭前，落在花瓶旁，琴心捻起花瓣，上面还残存着丝丝香气，琴心喃喃道：“今年的花开的很早。”

沈莲心走进来，道：“已经是初春了，不如酿些果子酒？”

琴心道：“果子酒？”

沈莲心看着庭中飘落的春樱，道：“只是突然想喝些清淡的酒，饮酒赏花不是很好么？”

琴心道：“那在下与心姑娘一起。”

沈莲心按下正欲起身的琴心，道：“不过是买些果子罢了。”

琴心看着渐渐远去的沈莲心，突地心里有些不安。暮霭之中，夕照飞鸦，鸦归古刹。竹竿突地“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沈莲心的白色长裙掉落在地上，残阳照耀下宛如鲜血染红。长街清冷，夕阳余晖将他的身影无限拉长。琴心走进即将打烊的小酒馆，老板头也不抬，道：“这位相公，小店要打烊了。”

琴心道：“老板，今天有没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来这里买过果子和酒糟？”

老板道：“这里的姑娘多了去了，不知道这位相公说的是谁？”

琴心道：“四宜山房，沈小姐。”

老板这才抬头，指指门外，道：“今下午来过，不过早就离开了。”

琴心暗道不妙，转身便冲出酒馆。街角还散落着一些果子，隔不远便会发现一颗果子，果子一直延伸道城外，再到后面就是一丝丝白绸。等琴心赶到时，已是月上树梢了，轻烟缥缈，树影斑驳。沈莲心像是沉睡般紧闭双眸，静静倚在树下，她的裙角已被撕得丝丝缕缕。还未等琴心上前，便听得一人冷冷道：“你终于来了，天剑！”

只见一身形高壮的大汉走出来，冷冷看着琴心。琴心道：“雷公藤？”

雷公藤眯了眯眼，道：“倒是不比天剑的伤疤好辨识。”

琴心道：“你到底把心姑娘怎么样了？”

雷公藤道：“你知道金蚕么？”

只见一只通体金黄的似蚕非蚕、似蝎非蝎的虫子慢慢爬上沈莲心的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