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一笔勾歌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一笔勾歌琴心道：“我答应过他，要和他决战的，若是不进去，我就违背了这两个约定。”

他缓缓推开门，黑暗中他的眼神如野兽般嗜血。他缓缓道：“你终于来了。”

琴心看着缓缓起身的杜若，道：“杜若，你变了。”

张小蓟冷哼一声，道：“为了打败琴心，你化身修罗连自己的老师都能杀，还真是了不起呢，副长大人！”

杜若盯着琴心，道：“为了打败你，我可以变成任何东西。”

他缓缓拔剑，道：“出剑！”

琴心默然。杜若冷冷道：“你是在无视我么？”

琴心道：“不，我答应过秦叔和君迁子，一定要将杜若带回去，我也答应过杜若，要和他一决高下。”

他抬头看着杜若，缓缓道：“我要带回的是曾经的天心流副长杜若，与我约定的是曾经的天心流副长杜若，而不是眼前化身修罗的杜若。”

他顿了顿，道：“所以我没有拔剑的必要，还是等你变回以前的杜若我们再来一决高下，我此番前来，只是要唤醒你。”

说着他竟真的不拔剑缓缓走向杜若，张小蓟道：“你还真是遵守约定！”

随即他笑笑，道：“不过这才是你！”

琴心侧头笑笑，道：“谢谢。”

杜若冷冷道：“你说完了么？”

他突地拔剑，欺身直进横扫琴心。琴心立即掠起，他手中剑依然没有出鞘。张小蓟微怔，道：“不出剑么？”

水泽兰看着专注两人决战的张小蓟，趁机跑向一边，她迅速跑到书架后，桌子上鸟笼中，一只鸽子咕咕叫着。水泽兰低声道：“找到了。”

她迅速找纸笔写了一张纸条，鸽子扑棱一下飞走。门被推开，韩儿茶走进去，恭身道：“云大人，刚才接到水泽兰的书信。”

云实坐在椅子上，淡淡道：“已经开始了么？”

韩儿茶道：“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夏天无对战张小蓟，败；石韦对战温陵游，败；苏叶对战崔细辛，败。现在楚琴心正在我的房间与杜若对战。”

云实道：“哦？夏天无的灵飞剑诀攻击力强，张小蓟就算得胜，也势必是惨胜；石韦枪法迅疾诡异，温陵游亦无法全身而退；至于崔细辛，他能躲过苏叶的‘淡彩穿花’，倒是令我意外。三伤加上一个天剑，我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韩儿茶笑道：“真是很有自信呢！”

云实道：“我不该有自信么？”

云丹若笑道：“云大人，要我上么？”

云实道：“不，楚琴心和杜若对决的时间必定不会短，你不如趁现在好好保养你的剑。”

云丹若笑道：“为何时间会很长？”

云实道：“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杜若真的会和我们达成同盟吧？杜若心性甚高，为了打败天剑，不惜舍弃情感、亲情、友情，现在他的实力被完全激发出来，与天剑不分伯仲。”

云丹若笑道：“所言极是，那么之后就该是我了。”

云实道：“退一步讲，就算天剑能到我面前，也已经消耗了大量力气，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看来最后赢的还是我。”

云丹若笑道：“但杜若的右手似乎有些问题。”

云实微微皱眉，道：“罗刹么？他势必会成为我今后的一大对手，神道无念。”

书页在强劲的剑气下迅速翻动。琴心迅速闪过书架，杜若紧随其后，剑光闪过，书页一瞬间粉碎。杜若的剑势愈发猛烈，点扎戳刺，迅如怒狮，招招凶险，琴心不拔剑，渐渐落入下风，张小蓟不禁皱眉。琴心不拔剑，只是以内力灌注进去，书页迅如飞刀般射向杜若，杜若兀立如山，见招拆招，见势破势，一把长剑，横扫直击，劈刺斩拦，毫不慌乱！书架中层上的书迅速被扔完，趁琴心找书间隙，杜若长剑一个右上切，直切琴心右肩，而琴心的右手还放在腰间长剑上。火光迸射，张小蓟微怔，道：“竟然逼琴心拔剑了！”

杜若道：“你终于拔剑了！”

只见琴心拔剑横档在面前，杜若的剑竖在他面前，还在步步紧逼！张小蓟皱眉道：“不对，好强的力道！好快的剑速！完全是超越常人的能力！”

琴心撤剑，霍地塌身，剑锋直扫杜若下盘，杜若高高掠起，一剑自头顶刺下，琴心立即撤退。杜若冷冷道:“朱虹三叹！”

剑光缭乱，一瞬间仿佛十几道剑光同时发出。琴心皱眉正欲撤剑，却不料杜若一脚袭来，琴心一声闷哼退出，还未等他稳住身形，杜若的剑紧随其后，直砍琴心颈间，琴心立即竖剑挡下，剑气却还是将他的脖子划破，鲜血慢慢浸湿他的衣领。杜若看着倚在书架上的琴心，缓缓逼近，冷冷道：“站起来！楚琴心就只有这些实力么？若是这样，我打败你得到最强的称号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要打败的是上个时代末流号称最强的男人天剑，得到最强的称号给天心流！”

张小蓟道：“好强！他已经完全不是杭州时的杜若了！”

杜若看着自己的右手，缓缓道：“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舍弃一切，抛弃情感，只是为了打倒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等到杀了你以后，那么我作为天心流副长，时代最后的荣光也就结束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使出你的绝招，全力对付我！”

张小蓟皱眉道：“眼前的杜若舍弃情感，只是为了得到最强的称号！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才对待这次对决，这才是真正的修罗！在这场对决中，只有杀与不杀，不，琴心立誓不再杀人，那么琴心若是不杀，就只存在被杀与杀，也就是说琴心只能被杜若杀死！”

他挠挠头，皱眉道：“真是棘手！”

琴心缓缓撑剑站起来，道：“我答应过秦叔喝君迁子将你完整带回去，而你却完全堕入修罗之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约定。”

他看着杜若，缓缓道：“现在的你完全将自己局限在‘最强’二字上，确实，你的剑术已经到达巅峰，但你的内心却弱小到不如一只蝼蚁！”

杜若微怔，，随即冷冷道：“哦？你是在说我的内心弱小？”

琴心道：“剑由心生。时代腐朽，挥剑的时代随着金人入侵渐去，你一直将天心流的衰弱归结到自己身上，你背负这些，说自己能够舍弃生死，但是，你想过还在等着你的秦叔和君迁子么？你不要忘记还远在杭州的天心流众人，辛茵芋、杜衡！”

杜若一怔，喃喃道：“秦叔、小迁、茵芋、杜老大……”琴心道：“你是否知道，在你化身修罗的这段日子，君迁子一面要照顾秦叔，还要自己挑起望月楼，他要克服多少的心理磨难，才能笑着继续和云实作战，这些你都想过么？他还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杜若道：“小迁很坚强，虽然我并不希望他要面对云实。”

琴心道：“你化身修罗，这样对得起君迁子留下的泪水么？”

杜若皱眉道：“你的诡辩结束了么？”

琴心道：“不，我要让你明白，舍弃情感，内心弱小的你根本无法战胜我！我出生在时代末流，经历生离死别，却要挥剑让别人经历生离死别，一直以来，我认为背负罪孽活在世上，哪怕别人杀我、责备我，甚至要我死，我都可以。”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是，死又能恕清什么？这世上还有许多人生活在黑暗中，还有心姑娘在等着我，我的性命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活下去，是为了心爱的人活下去！这是我大哥以命让我领悟到的，即便不舍弃生死，一样可以达到剑术的巅峰！”

杜若冷冷道：“那么我就来试试你的不舍弃生死的剑术巅峰！”

琴心道：“我不想对你挥剑，但若是此时不唤醒你，你将永远沉沦在你的修罗之道中。”

杜若冷哼一声，道：“又在诡辩！”

张小蓟道：“拜托，在你后面还有一个人要解决，在这场对决中，你不过是个被挑战者，琴心用什么方式对决，你没有资格干预！”

琴心道：“是不是诡辩，试试就知道了！”

他突地高高掠起，剑迅速从上刺下，杜若皱眉立即横剑挡下，剑气横生，书页纷飞，两人都在咬牙坚持着。两人越打越急，越斗越险，战到分际，杜若突地身移步换，快若流星，一闪闪到琴心背后，一剑刺向琴心背后！“天道零式”瞬发，琴心反手一剑猛刺杜若，杜若平地一转，身子掠起，一剑高举“举火燎天”往上一拨，借琴心剑势直切琴心颈间，琴心立即撤剑挡下，二人身法极快，剑势不可挡，哪一方都收不住。琴心突地掠上前，剑身一横，快如飞燕，杜若的剑瞬间被甩脱出去！张小蓟道：“这是……燕返？”

杜若一声闷哼跪倒在地上，琴心微微喘息着，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缓缓道：“你该觉悟了。”

杜若看着琴心颈间的伤口，冷冷道：“但是别忘了，差一点就砍到你的颈左动脉！”

琴心道：“剑术上，不容许丝毫偏差，这一点就决定了你我的距离！”

张小蓟笑笑，道：“如何，天心流副长？琴心没有舍弃生死，一样打败你！”

他看向琴心，笑道：“关于你的大哥、剑术绝招，都没有听你说过呢！”

琴心道：“嗯，会告诉你的。”

张小蓟道：“不过我也比丑女和秀才要好得多，至少你看到你不作为天剑是使出的最强剑术！”

杜若冷冷道：“我在生与死之中修炼，只是为了打倒你！那么就使出你的最强剑术，将我杀掉！在剑术对决中，只有生和死！”

琴心道：“我也曾在生与死中修炼，双手染上无数的罪孽，总是抱着即便随时被杀也无所谓的心态，但是，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我已经领悟出引领我剑术的光明，所以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弃活下去的信念！”

他缓缓道：“杜若，你说你舍弃一切，舍弃很简单，但是你真的能放下一切么？现在的你不过是以恢复天心流昔日的荣光为幌子，实则在实施你的凶器！”

张小蓟不禁道：“这家伙还真是伤人呢！被自己欣赏的剑客说中内心最深处的伤痛，伤疤再次被揭起，简直比一剑了结他还要痛苦！”

不远处还在写纸条的水泽兰看着琴心和杜若，皱眉道：“男人之间的欣赏还真是难以理解！”

杜若冷哼一声，突地一个肘击将琴心狠狠击出，琴心一时受力，向后倒飞出去，张小蓟立即上前接住琴心，道：“还好么？”

琴心点点头，道：“多谢了。”

他看着杜若的背影，道：“杜若。”

杜若默然，杜衡、辛茵芋浴血拼杀的场景历历在目，秦艽严厉中的关爱，君迁子期待崇敬的眼神……他缓缓道：“即便如此，我还是应该给这场决战一个结果。”

他缓缓转身，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张小蓟不禁道：“这个眼神……”琴心笑笑，道：“已经变了，不是化身修罗的杜若，也不是时代末流的杜若，而是更久之前的天心流副长杜若。”

杜若竖剑，紧紧注视着琴心。琴心亦紧紧握剑，他们远远站着，却没有发动攻击，强大的杀气让张小蓟有些喘不上气，张小蓟皱眉道：“好强的剑气！”

“扑棱扑棱”几声，张小蓟突地皱眉看向不远处的水泽兰，她竟在用飞鸽传书，报告战况！他看着即将出剑的琴心，立即大声道：“琴心，不要使出绝招！那个女人在将你们的对决传达给云实！”

但琴心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全部精力都已经灌注到剑上！剑光闪过，两道身影分离，杜若被高高冲起，然后狠狠跌落在地上，他闭上眼，仿佛已经累了。他淡淡道：“好强的一剑，九轮天道么？”

张小蓟、水泽兰像是完全惊呆了。张小蓟冲上前，一剑将鸽子斩落，笑道：“好久没吃肉了！等着吃烤鸽子！”

水泽兰撇撇嘴，道：“没用的，我已经将消息发出去了。”

地上，琴心伸手笑道：“还能起来么？”

杜若道：“内在的伤很疼，暂时无法起来，不过稍后我会赶上你。”

琴心笑笑，道：“好，我等你。”

说着便欲转身离去，张小蓟已经再次无视水泽兰的反抗扛起她。杜若突道：“等等。”

琴心转身道：“什么事？”

杜若道：“刚才你的九轮天道虽强大，但是绝招的威力往往比普通招式更容易反噬，伤害自身，你的那招还是少用。”

琴心笑道：“多谢你的忠告，会注意的。”

琴心的身影渐渐远去，杜若躺在地上，低声道：“杜老大、茵芋，我败了，但是……却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