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凤禧楼。夜未央,琴悠扬。冰洁坐在一张素席前,面前摆放着一具瑶琴,正微闭着双目端坐抚琴,她好象已经深深陶醉于自己的琴音之中,身子轻微地左摇右晃着。丽蓉则手捧一卷涑玉词,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只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正在看着什么,她一会儿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展颜一笑。小妮子莫非是在相着什么心事啊?我则歪在一架胡床边,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半闭着眼,好象在欣赏着冰洁的美妙琴音,也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其实,我并没有想心事,也没有认真地欣赏冰洁的琴声,我只是一直都在偷偷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对玉人。自从从常州回来以后,丽蓉这个丫头就不大愿意打理自己珠宝店的生意,经常找借口到凤禧楼来找冰洁玩。其实,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当然清楚她的借口,冰洁也不是笨蛋,大家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谁也没有说穿。伸手不打笑脸人,说开了,大家都不好看,何况我也并不介意尽享齐人之福。呵呵!如此送上门的艳福,我当然不会往外推的。冰洁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她明知道如果生冷地拒绝丽蓉的上门,只会更加引起我的反感,说不定将事情引向另一个方向。因此,她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是两人在暗地里较劲着。突然,我发觉窗外的情况有些不对。冰洁也敏感地查觉了,琴声微不可查地抖了下。我倏地睁开半闭的双眼,利落地站起身来,急步上前,伸手一把按住冰洁身前案几上,那还在颤抖的琴弦,顿时,美妙的乐曲戛然而止。丽蓉尚还没有发觉事情有异常之处,她吓了一跳,怔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此刻看来她完全不象是一个身有武功的人,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的模样。窗子外面静静的,我调息着呼吸,默默地观察着,没有说话。但是,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只有清凉的夜风,还在缓缓地吹着,不时响起有夜风吹落飘下的几片枯叶落地的声音。又等了好久,始终还是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紧张到了极点的丽蓉,她终于忍不住向我们问道:“怎么了?”
我又凝神静气地察看了很久,刚才心灵感应到了的那种有人在一旁窥伺的感觉似乎不见了。难道是我神经过敏吗?换句话说,还是来人功夫太高,隐藏得太好?我此刻心里也不敢肯定,也就没和丽蓉多说。我将手从琴弦上移开,淡淡地向冰洁说道:“没什么事了,你继续弹琴吧。”
我刚才忽然来这么莫名其妙的一手这,叫冰洁她怎么继续啊,彼此默契的的兴致全没了。而丽蓉的脸色也明显变得很差。我看得出冰洁似乎也有些在生气,但我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我始终疑心刚才的感应有问题。丽蓉拍拍心口,心有余悸地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了呢”冰洁一愣,赶紧笑道:“丽蓉小姐,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其实这句已经显得很客套了,有些虚以应付的意味。也不知冰洁是无话找话说还是怎么的,这句没有经过大脑的话也说出来了。丽蓉微微一笑,轻声回道:“冰洁姐姐,你真的是太客气了。”
丽蓉神色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她变得如往常一样地忧雅知礼。此刻,我们相处这么近的距离,我都能够听出她说话的声音,似乎在微微发颤,一双美目微低,始终不敢与冰洁对视。难道是…….我犹自在自作多情地在心底暗自猜测着,不过我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感情方面是一个白痴,一向不敢过高地估计自己对情感的分析能力。赶快打住我的胡思乱想,我有些讪讪然。所以我朝着冰洁调侃道:“你这是想干什么,不会是不喜欢丽蓉妹子住在这里,想赶她走吧?”
我的话音才落,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这样不经过大脑的话也敢说出口,刚才还在腹诽冰洁。冰洁暗暗地瞪了我一眼,脸却是变得越来越红,看她瞪我的眼神,如果眼神也能够杀人的话,我肯定给她大卸八块了。冰洁赶紧对丽蓉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怎么会欢迎丽蓉妹子住在这里呢?我只是想问问她在这里住得习惯不,经你这家伙一搅和…….”我蓦地心里一紧,抬手制止了冰洁再说什么。冰洁也发现了窗外有棵大树上有一抹奇怪的亮光闪过。好象是有人身上带着兵器或刀剑之类的利器,被月亮反射出来的亮光,肯定外面有人,来意不明。“谁?是谁在那里!”
丽蓉也终于发现了情形不对,她立刻对着窗外那棵大声叫道与此同时,丽蓉顺势一跃而起,从窗户穿出门外,她猛地一下子就蹿上了大树的树梢。我仓促间只看见枝叶间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树上果然有人。我伸手抓住冰洁,带着她一直退到房门口边,极力注视着外面的情况,静观其变。茂密的树丛里开始激烈地晃动着,显然外面的两个人已经开始交上手了,一时胜负情况还看不出来。我有些暗暗心惊,这人能够如此了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这戒备森严的凤禧楼,可以想见他的武功肯定是相当的高,丽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对手。我正想跃上前去替丽蓉助阵,只见眼前有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相互追逐着从树梢上厮打到院子中来。在窗外淡淡的夜光下,那道白色的影子,当然就是追出去的丽蓉,而那个黑衣男子的身影,却看起来也是令人感到相当的熟悉。李秀清!那个一身黑衣打扮的来人,竟然是是李秀清!我和冰洁心中都是一惊,怎么可能?真的是他?李秀清怎么会深夜来访,并且没有经过门人通报下,肯定是有些什么不寻常的大事发生了。丽蓉当然不可能认识李秀清,她追出去,在树梢上发现了黑衣打扮的陌生人,他们交起手来是很正常的。我连忙高声告诉丽蓉,都是自己人,不要再打了。“是李兄吗?请进来说话。”
我出声向李秀清招呼道。这家伙,也不出声,一身夜行人装扮,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啊?“我还以为如松兄是贵人多忘事,已经认不得我了呢,”李秀清也出言自我解嘲地道。“谁叫你自己意欲行窃的呀,你自己看看你的一身打扮,哪里象是个正经人家的子弟呀”,我也老实不客气地指责他。“呵呵,当然这身装扮是为了半夜出行的方便了”,李秀清也不以为然,他依然笑嘻嘻地说。“还说是什么自己人,自己人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不走正道,居然还躲在树上偷听,”想到自己方才差点出丑,丽蓉心里感觉老大不爽快,心底不免明嘀咕着。“我是有大事来找如松的,我也想正大光明地走正道啊”李秀清苦笑着摇摇头,“不过夜那么深了,你叫我如何去找人通报啊”。“那你也不必带刀躲在树上啊”,丽蓉犹自己心有余悸,指责李秀清说道。“我进来时,你们三个人有的在弹琴,有的在看书,有的在欣赏美色,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美景,叫我怎么好打搅啊”李秀清这家伙开始调侃起来,小心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居然拿这两位姑奶奶开涮。“什么郎情妾意的美景,你不想活了吧,去死吧,你这个坏家伙,”果然,这个家伙捅了马蜂窝了,“冰洁一个杯子顺手就扔了过来。“救命啊,救命啊!”
李秀清这家伙开始口没遮拦地乱叫道,真不知道平日看起来一副斯文的模样是怎么装出来的,“如松,你如果再不救命,我就给冰洁小姐的暗器给砸死了呀。”
“砸死了好,世间就会少掉一个象你这种坏人。”
丽蓉居然也开始不依不饶起来。看来,这次幸亏不是我,看这家伙怎么招架,我才懒得救他呢。救他,我看是惹火上身倒还差不多。我赶紧明哲保身得了。看见我无动于衷的样子,李秀清有些招架不住了。他连忙一边打恭作揖,一边高声叫道“打住,打住,我投降了。”
李秀清马上高挂免战牌,跟她们斗,真的会死得很难看。我是很明白这点的。“怕死鬼,这么快就举手投降了,我都还没有开始教训你呢。”
冰洁有些悻悻然地说。“好了,好了,秀清你这家伙,少贫嘴,你一来,我就有所发觉了,”我赶紧制止他们的胡搅蛮缠,“先说说有什么事吧,如此深宵来访,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李秀清用刚才冰洁扔过来的杯子倒了杯水喝了口水,“多谢冰洁妹妹赐水之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冰洁一瞪眼,完全没有一副淑女的风范,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李秀清这小子也混熟了,莫不是自来熟?“是这样的,我刚刚得到消息,”李秀清收起了调侃的神色,一脸正容地说,“你们知道临安城深夜出逃的梅惠妃、益王齐埚和广王齐堛吧?”
我们几个人都一起点了点头,虽然这个消息是相当绝密的,可在事情发生的当夜我就已经探听得知了,所以这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一行人行踪本来是相当保密的,不知给谁走漏了消息给燕军,他们已经派出人马前去追杀二王一行人了,”李秀清有些凝重地说。现在的他,已经看不出半点刚才嬉笑的浮滑神情。“你不是可以前去保护他们的吗?你的功夫不是蛮高的嘛”,看来冰洁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神态,不禁出言讥讽道。“我当然会赶去同他们汇合的,我的父亲也正带着一支精兵全力向他们汇合,”李秀清仍然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但是我们的人手实在是有限,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的,我还是深夜赶来同如松商良下,看看怎么办?”
“这是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随二王出行的人虽然不少,可高手一个都没有,”我分析道,“但现在临安的情形也不容乐观,蒋清扬伯伯的情况你也知道,他身边也一时半刻不能离开高手保护,他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是啊,我父亲看来到北边一行是不可避免的了”,冰洁也无可奈何地说,“你也知道,我父亲到北边去,情形是如何的凶险。”
“这样吧,冰洁你明天就同罗平君去跑一趟吧,蒋伯伯的安危就交给我了,我会还你一个安全的蒋伯伯的”。我认为到北边去的危险更大过到南下的队伍,所以选择相对来说安全些的任务给冰洁。“好,那么就这样决定了,”李秀清是个快刀斩乱麻的人,他当机立断地说,“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要分头去安排下,那就麻烦冰洁你辛苦下了。”
“就知道你这个家伙半夜到访准没有什么好事,”冰洁虽然口里说着,可是她也明白此行的重要性,没有再多说什么。李秀清也不敢再次招惹战火上身,什么也不敢说,他立即告辞离去,赶紧逃之夭夭了。我们三人也各自分散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