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肖老大夫说，夫人患了痨病，怕是没有几个月了……”霜儿端着杜之周递过来的热水，小手哆嗦了好久才将茶杯递到许夫人的面前。可许夫人脸上却只是一片风清云淡。像是看破了生死。“许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杜之周只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喉咙疼得很，略显扭捏地询问，问出了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许夫人仍旧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痨病而已。没什么大碍！”

“夫人，肖老大夫说你积郁成疾，若是再不缓缓心神，可就会成了痨病。并不是说现在……”霜儿焦灼地开口，可话没说完呢，许夫人就扭头盯了她一眼，那眼神，直叫人心生寒意。“都一样！”

“夫人，这怎么能一样呢？”

杜之周也算是听明白了，许夫人哪里是痨病？若是痨病，定是都不会走出许府。一定是因为许平的事儿过分忧虑，这才是日日咯血。“许夫人，你们快且回去休息吧！”

“你说得倒是好听，回去休息，你倒是把杀死老爷的凶手抓住啊！到那个时候，夫人的病自然就是好了！”

冰儿抿着唇，朝着角落啐了几口，又是着实狠厉地瞪了杜之周几眼。杜之周脸颊一红，刚要出口的声音顿时消散。“今日那黑衣人又是出现了，你为什么不让衙役继续把城给锁了，然后去其他村庄里头寻找？万一他进城怎么办？”

冰儿见他不说话，越发是“变本加厉”，歪着那闲散的双垂髻就朝杜之周这边走过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不悦：“知府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呢？你以前说起来不是一套一套的吗？现在倒好，什么事儿都做不成！”

“冰儿！”

许夫人扭头喝了一声，冰儿这才扭捏了一下，将环住的双臂慢慢放在了身子两侧。“你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在这儿说那么多，难道知府大人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刚吩咐完手下的高林气势汹汹地敢了过来，提起的大刀在冰儿面前一扬，冰儿也不怕，高仰着的脑袋就是不低。“好了，你们两个，次次都这样斗嘴！”

杜之周走到二人之间，赶忙把两个人给分开了，“夫人，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日杀手的事情，还望你们能够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让百姓们知道这件事情！待会儿，我会让高林带些人过去守着许府，你们小心些！”

“好！”

“夫人，好什么好啊，我们有自己的护卫，才不用他们来保护呢！他们一个一个，又不会武功，又不会……”冰儿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全因高林死死地瞪住了她。她咬紧了牙哼了一声，挽住许夫人的手别过头去。一直到离开，她也没再说一句话。“大人，那个冰儿丫头太可恨了！”

高林跺着脚，又气又急，可面对一个小姑娘，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杜之周稍稍弯起了唇：“她是欢喜你才会这样说的！”

“欢喜？属下可怎么看不出来？属下只看到她老是在发火。”

高林在原地踱了一脚，死活不信。杜之周也不再提这个，只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慢慢恢复了郑重其事的模样：“我猜，是那个黑衣人之前一直潜伏在我的身边，模仿我的字迹。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他一直都在，为什么不早早地杀了我？”

“大人，你还希望他杀了你？”

高林诧异不已。“不是这个意思！”

杜之周越说越困惑了，抬手揉着自个儿的脑袋在院中转了好几圈。高林就在一边看着，还以为自家大人心神出了什么问题。而正当杜之周困惑黑衣人的由来之时，饶平村里头却是将黑衣人的事情传开了。当时在一边瞧见全部事情的村民正是因为听到了沈薇的叫喊，这才以为黑衣人就是过来杀杜之周的，没几刻钟就在饶平村奔波起来，于是乎，此刻，里正大人招呼了村子里所有村民在大空地上开会。天都已经黑得差不多了，稍许几个抱着小孩儿的妇人都提着灯笼，再穷一点的就捧着煤油灯或是豆油灯往空地上走。一时之间，吵吵嚷嚷的声音把林子里的鸟都给惊了起来。鸟群往这边飞，黑白相间的屎尿不停地往下砸。“妈的，这不长眼睛的鸟，居然把屎拉我肩膀上了，我这可是刚做的新衣裳！”

即便是在人群中，沈薇还是片刻就分辨出来了何大婶的声音。顺势看过去，本就娇小的四丫看起来更加消瘦了，在浅绿色的豆油灯光更加染上了一点凄厉。如果她的神情再狰狞些，或许就更想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了。“娘亲，你理她们做什么？她们两个现在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小团子从后头钻了过来，扯着沈薇的衣衫不停地摇摆，非得沈薇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才是停止闹腾。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沈薇摇摇头，扭头扫了一眼：“他呢？”

“他？谁知道呢！又躲哪个角落练武功去了！”

自从知道沈薇并不反对宇文璿练武之后，小团子对宇文璿的敌意就更加浓烈。当初，沈薇她有一身武功，却怎么都不让小团子练武，说身为太子，该多学学治国理政，而不是学这些粗鄙的东西。现在倒好，他也不能保护自己了！小团子心里头暗暗比较着现在的沈薇和以前的沈薇，总觉得她变化得太多，不像是同一个人。“让他去吧！”

果然，沈薇除了叹一口气之外也不多加理会。她知道，宇文璿是太子，等体内蛊毒差不多清了，他一定会走。他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违背自己的原则。“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话了，让里正大人来说！”

在一群苍蝇叫中，一声清脆的鸟啼立马显得清楚了。不论是前面还是后面，左边还是右边，都挤满了人。沈薇身子也并不是很高，被那些男人的汗臭挤得差点儿都快晕了过去。小团子眼见她不停地喘着粗气，立马抓起她的小手往前边挤：“让一让啊，踩到脚了不管！”

小团子左右晃着脑袋喊道，转眼就给沈薇开出了一条路来。沈薇欣慰地看着他，这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再定睛，就看到了里正看向她的不悦眼神。不悦？她又做错什么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