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与田集接触的黑衣人。那时候,他还从黑衣人口中套出关于主子的些许消息,但黑衣人只说主子是个位高权重之人,拥有一把油光发亮的花白胡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而再之后,他就没有见过那个黑衣人。他当然不会因为可能会害死黑衣人而自责,他认定,在这世间活着,本就是弱肉强食。夜色渐浓,他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这才佯装懒散模样往回走。而巡逻的士兵眼见是他,根本没有多加询问便是散了。疆北继续陷入了平静之中,宇文璿的信件在其中的作用,不过是浩瀚大海的一小片浪涛而已。是时,洛虞城也是安宁得很。在上好药材的医治和银针的辅助之下,沈薇腿上的伤好了差不多,便是自顾自地爬上了屋顶。屋顶有一出特意空出的小地方,就是为着给她自己赏月用的。可没想到,她只待了一会儿就被宇文璿给发现了。宇文璿体内的残毒被祛除得差不多了,在药浴的作用下,当初身体里的蛊毒也被排出大半。当然,蛊毒只有无和有的区别。需要连日一直用银针内力和药浴相逼,再是内服解药,才有完全解毒的可能性。若不然,一旦留下一点残留,没几个月又会重回原本的症状。而此刻,宇文璿恢复了原本的内力,双足一点就飞身而来,再稳稳地站在屋顶的檐角之上。沈薇顺着高耸如云的檐角看去,看着那偌大的圆月,也看着他那潇洒自如的模样。心好像突然间漏了一拍。十三年,她曾经保护的孩子,终于长成了一个可以保护她的男人了。他是面对着沈薇的,可在阴影之下,沈薇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自然就更加看不出他眼底的温柔。“下来吧,风大。”
沈薇抱着双膝斜靠在砖瓦上,为了防止继续陷入美色当中,她赶紧垂下了脑袋。而随即,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件外袍给裹住了。“风大就小心着凉。”
宇文璿的声音仍旧是沙哑的,布满磁性的。沈薇听着,半开的唇竟是忘了闭上。“今日是圆月,是十五吗?”
“十六。”
沈薇看着圆月周围的黑暗,不免也有些触动。当月光太过强烈的时候,身边再璀璨的星星也会显得黯淡无光。也不知道,若她到了京都之后,她该如何是好呢!要去一趟裴府吗?可就算是见到了当初的父亲、母亲,又该如何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安远腾真的来了,你要怎么做?”
沈薇将脑袋缩在了衣袍里,嗅着那一股宇文璿沾上的特殊香味,仿佛这样就会让紧张而又忐忑的心安定下来。但她错了,当那股味道将她圈禁的时候,她的喉咙酸疼得很,也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宇文璿,生怕听到那一句不愿听到的话。“我决定了,若他来了,我就和他一同离开。”
沈薇稍一侧头,却发现宇文璿将脑袋正对着圆月,她根本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所以……”所以不带上她和小团子?沈薇双手死死地抓着衣摆,不愿让宇文璿看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儿。“安远腾从疆北来,一定不会带太多人马,又是长途跋涉,这时候最容易被仇敌抓住机会,我们需得小心翼翼。你和小团子若是跟着我们,只会陷入危险之中。”
宇文璿本不想说心里话,又生怕沈薇会因为这件事情误会了他,便是赶紧解释了一通。可即便是解释了,听到决定的那一刹那,沈薇的心仍旧是疼了一下。“我明白,以后有机会,会再见的。”
沈薇抿着唇,想要扬起一抹笑容。可是唇刚弯起来,就被一股不明不白的力量给压了回去。最后,也只是红了眼眶。“什么时候接头?”
“十日后,在洛虞城外的破庙。”
“嗯,十五日,够把蛊毒解了。到时候,我给你带上干粮。”
沈薇只觉得掌心被抓得生疼,之后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儿疼了。“他应该会给你回信的吧?”
“嗯。”
宇文璿的声音也是闷闷的,“那小心点。”
沈薇找了许久的话题,可话到了嘴边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匆匆忙忙丢下一句话就赶紧从楼梯上爬了下去。她站在院中往上看了许久,宇文璿都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天边的月亮。他在想什么?会想念她吗?沈薇猜测着,脚下竟也是踩不稳了,好不容易到了二楼,看着已然熟睡的小团子,终于是遏制不住心中的难受之意。可是又有什么可难受的呢?不就是要走了吗?她从救起宇文璿的一开始就知道他会走,不是吗?而且她和小团子也可以自己去京都。脑袋混沌一片,沈薇胡乱扯下衣袍就往床榻上躺去,本以为会好受些,但没想到,那股熟悉的温暖令她的鼻头愈发酸了。沈薇,你大抵是个笨蛋!她在心中呵斥了一声,却也知道她介意的不是去不去京都,而是宇文璿的那个决定而已。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抛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