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外头的喧扰声在某个时间点猛地炸开。沈薇如以往一样围上了一块素帕，只是今日，那帕子的右下角绣了一朵精致的兰花。兰花随着行走间不停地摇曳。方才从房间里出来，秋香、秋月非得要在她已然穿上的衣裙上熏上香味，她不欢喜那种味道，便只是让她们将味道染在了裙摆上。而这兰花帕子同样被她浸过了提神醒脑的草药。熟悉的药材味道能够让她在众人人前倍感安宁。而一走出房间，明明是快要入冬了，可那么多人一齐从岸上涌过来，沈薇依旧是觉得热得慌。“柳姐姐，你终于出来了！”

身侧猛不丁走来萧若璃，那亲昵的一声叫唤直让沈薇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嗯。”

沈薇懒得多扫她一眼，便是只顾领着茹萍往外走。可萧若璃却是不动。“柳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萧小姐呢？”

“是啊是啊，你怎么到现在还要戴面纱，你要是不把面纱揭下来，我可就不给你投花了！”

周围的人群之中充满了议论。沈薇这才意识到，萧若璃根本没有出来过。萧若璃在等着她出来被人群折腾得狼狈再走出来，以压轴的方式，以趾高气扬的姿态。而一路上侍卫们拼命拦着前来观看的百姓，累得也是不停地喘气。“茹萍，我们要到什么地方？”

沈薇小声问了一句。现在走在她身边的只有茹萍了。自从沈薇不穿那身衣裳后，秋香和秋月就显得很气愤，一直走在距离她两丈开外的地方。“花船赛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花船间的比较，另一个是小花魁中的竞争。现在我们要去知府大人所准备的那一花船上进行休憩。等到戌时时候，就该轮到小姐你表演了。”

茹萍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声音。沈薇用余光扫着，正看到一群身着大红大紫长裙的小姑娘，一个一个发髻上也戴满了珠钗。“小姐，你看，那么多繁琐珠钗，都不及你发髻上这支玉簪来得贵重。”

茹萍刚是说完，情绪不免就低落了下来。“这身衣裳和这支玉簪，都是小姐为了花船赛特意攒下来的，其余的银两，都被老妈妈给收走了。”

“为何自己不留下些？”

沈薇眼底也颇是惊讶。毕竟，以柳如意的风姿，完全可以拥有几百两的积蓄。“小姐不愿意留下那些。”

茹萍叹了口气道，再看周围涌动的人群，眼底满是哀伤之色。沈薇明白，毕竟，这该是她的小姐得到的荣耀。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素雅的花船，其上一丁点儿装饰都没有，应当是特意用来衬托前来参赛的花船的。不过，外头看着狭窄，里头却是大得很。估计可以容纳上百人。“柳姑娘往这边走！”

守在门外的一群小丫鬟排成一列，负责招待每一个参与花船赛的小花魁。眼见“柳如意”来了，看上去像是丫头的头子的小姑娘赶忙腆着笑意而来。“呦，还没有选花魁呢，现在就开始逢迎上了？”

可萧若璃紧跟在后。小容一句讽刺的话当即让那个小丫鬟下不来台。“小容，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这不是柳姑娘先来，我才是过来招待她！若是萧姑娘……”丫鬟刚是说到“姑娘”二字，萧若璃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她这才假装慌张地开口：“我的意思是，若是萧小姐在之前来，我也会来招待的！”

“毕竟，谁来招待都一样，不过是凑巧而已！”

小丫鬟谁也不得罪，但是很明白，她心里头极其不欢喜萧若璃。自然，本来以柳如意淡漠不争的性子，该是不讨下人们喜欢的，但是和那时不时摆架子的萧若璃相比，她却是成了一个相对温柔的人儿了。“是啊，你又是何必在这儿丢人现眼呢！”

沈薇随口丢下一句后便是往里走，根本不去看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小姐，她又这样说你！”

“哼，就让她得意一会儿，今日我一当选花魁，定然让她给我提鞋！”

萧若璃攥紧了手，狠狠地剐着沈薇的背影，恨不得将她剥皮抽骨。而沈薇自然感觉到了身上的灼烫，可怀中那颗清水珠更加是火烫。她仔细地看着空荡荡的周围，不停地寻找着危险可能到来的方向。“柳姑娘请随絮儿来！”

之前迎接她的丫鬟头子絮儿紧跟了上来，明显地对沈薇更加热情了。沈薇朝着她冷淡点点头，这才是提着裙摆走向二楼。已然有不少小花魁到来，房门都是紧闭。直到她走到长廊之上，其中一个房门猛地被拉开了，随即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小脑袋就探了出来。沈薇一定睛，正好与她对视了一眼。那人儿眼见被发现了，赶紧钻了回去，关门时那“哐当”一声着实刺耳。“柳姑娘该是知道有不少人想要一睹你的芳容吧？”

絮儿边走边是揶揄道。沈薇知道她自己此刻是“柳如意”，不能说太多的话暴露身份，便只是颔首。除此之外，薄唇微微扬起的那一个弧度，根本叫人分辨不出来是喜悦还是不悦。就连一旁的茹萍都是不清楚。“大伙儿都说，柳姑娘今夜定然会将面纱掀开，然后一举夺下花魁之名。”

絮儿话一下多了起来，更是意在引导。沈薇发现了，这个絮儿想要她拿下花魁。是啊，絮儿此刻伺候是她，若她拿下了花魁，絮儿定然也能得上好处。这选举花魁背后的阴暗，谁都明白。不过，她可不想要这个名头。当“柳如意”选了这样一身素雅的衣衫和玉簪时候，她定然也不想当选的。但即便是当不了选，沈薇也不会穿着那一身俗气的衣裳博人眼球。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从来不会想要这种殊荣。而且，现在周围被赵老爷的眼线盯紧了，她只想趁机打探打探消息再是溜出去，至于这花魁之位，随缘吧。踏进房间，小巧的房间里一应俱全。梳妆台上更是布置了上好的胭脂水粉，那淡淡的香味不停地从那些小匣子里弥漫出来。过惯了田野里头的粗野日子，忽然让她成为一个被人伺候的小姐身份，她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絮儿，你可知晓其他几位小花魁来自何处？”

絮儿本来见沈薇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心中都有些放弃了，可突然间听到这话，她的眼睛里头立马闪过了精光。“知道，知道，絮儿这就为柳姑娘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