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打算去断念楼的计划在脑海之中又闪烁了十日。十日后,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的她终是按捺不住性子了。傍晚,她在桌案边写了一封暂时分别的书信,趁着裴珏和苏然一块儿去了玉林院,她赶紧装了个包袱打算溜走。一路都是无人,正是给她创造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体内毫无内力,她无法从围墙直接翻出去,只好顺着小道一路鬼鬼祟祟地往后院摸去。正当她要走过最后一个岔道的时候,迎面突然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四下看了一圈,看紧找了个灌木丛蹲着。“快,快,宫中大人前来传讯,你们都赶紧给我担待着点,要是出现了什么差池,我可叫你好看!”
萍妈摇晃着丰腴的身子,快走起来的时候如同是一个正在不停往前弹动的皮球。沈薇本是瞧得发笑,可一听到是宫里头的人来传消息,心不由地沉了一下。难不成是和宇文璿有关?“不对,不对,沈薇,宫中可不止有宇文璿一位皇子,你可别把什么事情都往他身上扯!”
沈薇赶紧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默默呢喃间,好不容易快等到她们走光了,正要起身,两个丫头又从转角钻了出来,吓得沈薇猛地将身子压了下去,差点儿一屁股跺到泥上。“听说了吗?陛下为了迎接太子殿下安好归来,特意在宫中举办了宴会呢!而且,我可听说,北漠那边也派人过来了,好像要和亲!”
“和亲?我朝有合适的公主吗?”
两个丫头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丝毫没察觉到灌木丛后头的沈薇正攥紧了拳头。“当然不是我朝公主嫁过去。而是北漠的公主嫁过来!应当就是嫁给太子殿下的!”
“切,那种小族,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到了东宫,还不就是一个类似于小妾的位置!”
略瘦的那个丫头瘪瘪嘴喝道,似是在替宇文璿不屑。“我看应当是北漠怕了兵马大元帅,这才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亲的!”
沈薇一听这话越发生气,当即一下从灌木丛后头站了起来。那两个丫头突然听到“唰”的一声,随即一个人儿立马现身,吓得赶紧跑了。“有鬼啊,有鬼啊!”
她们叫喊着,没一会儿功夫就跑远了。看来,也是被之前徐娟的事情给吓坏了呢!可沈薇懒得去管这些。她只想弄清楚宇文璿的事情。“宇文璿,你居然要娶别人了,你这个狗男人……”沈薇攥紧了粉拳,一下一下将拳头凌空砸去,双脚也是不停地往偏院奔了过去。沈薇再到偏院之时已然狼狈的不行。由于走得太快,仅有的两支绞丝银簪早已歪到了一边,不少鬓发散了下来,随风拂着她的脸颊。她一感觉到痒就随手抓一把,到最后,自然是凌乱至极。“姐姐,姐姐,你又去了什么地方?你看什么人来了?”
沈薇擦拭了一下从额头坠进眼睛的汗水,这才看清面前的人。“苏苏……姑姑!”
沈薇诧异地看着她身上的浅蓝色对襟长裙,绣着杏花的粉色夹袄挡住了寒风,也是将她的脸衬得红润了几分。这打扮,与沈薇之前几次见她都是截然不同了。沈薇赶紧看了苏然一眼,顿时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玉儿,好久不见了!”
苏苏仍是微微抿着唇,稍有不对劲儿似的不停地动着身子,应当是不太习惯穿上这样的裙子了。沈薇瞧得却只想哭。她赶紧掐了一下虎口:“两位姑姑快先坐下,珏儿,你去倒杯茶水来!”
听她这么一说话,苏苏当即困惑了一下。而裴珏当真是“诶”了一声进了屋子。苏苏的困惑越发加重了。苏然赶紧解释道:“他们也算是师徒,师父让徒儿去做些事情,徒儿自然是欢喜!”
“小少爷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苏苏叹了一句,颤抖着手从裴珏手中接过茶杯,甚至于不敢将其凑到唇边,只是一下放在了石桌之上。“玉儿,这些日子你都未来玉林院,我听苏然说,你的身子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正心心念念着宫中宴会和北漠和亲的沈薇此刻并未完全听清她的话语,裴珏瞧了一眼,趁机暗暗在她手臂上揪乐一下,她这才是一下清醒过来。“好多了!好多了!”
沈薇抬眸剜了裴珏一眼,却只看到他眼底的狡黠之色。“看上去的确面色还好!不过,我看你气血有些不行,之后多喝些红枣汤补补。其余的,怕是没有必要!”
苏苏待在“裴玉”身边五年,自然也对行医耳濡目染。而这十三年中,她也时常去清扫“裴玉”留下的医术,这才是不小心翻看了些。一来二去,对于一些基础的病症,她也是会个一二。“多谢苏苏姑姑了。”
“苏苏,玉儿姐姐自己就是大夫呢!”
裴珏颇为骄傲地挺直了腰杆。沈薇赶紧瞪了他一眼,而看向苏苏的时候又是展开了笑颜:“所谓‘医者难自医’,我自己也很难看出这些问题呢,还是苏苏姑姑提醒得是!”
“医者难自医……”苏苏一听到这些“裴玉”曾说过的话,当即又陷入了怀念的气氛当中。沈薇当真想要狠狠扇她自个儿一个耳刮子。“苏然,夫人最近的身子如何了?”
苏然点点头后才是回答道:“好多了,自从玉儿姑娘之前给夫人施了几次针,夫人不光压下了旧疾,心情也好了些!”
“是啊,玉儿姐姐来得可真是及时,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呢!”
裴珏在一边附和道。可他还未说几句,沈薇当即冷了脸问道:“珏儿,今日的扎马步,可是练了多久了?”
“五个时辰了!我今日可是练了五个时辰!”
裴珏早知她会问,立马高高地抬起了脑袋。沈薇见他如此,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苏苏正要提醒她莫要与少爷争,可苏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再扎一个时辰!”
“为什么?”
裴珏咆哮了一声,着实不满地喝道。“玉儿姑娘,这,的确是没有理由!”
护主的苏苏一把抽出了被苏然压住的手,仍旧坚持替裴珏说话。可之前还与他们嬉皮笑脸的沈薇却怎么都不松口。“裴珏,你可还记得我以前怎么和你说的吗?”
裴珏歪了脑袋,不太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我和你说过,习武是为了护人。而我现在也要和你说,你是为了你自己而习武的。不论你扎马步用了几个时辰,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该将这个作为炫耀的资本。因为这得益的只会是你。而旁人,是根本没有理由来管你的,明白吗?”
“我……”裴珏刚想摇头,可看着沈薇暗中突然闪过的哀伤,这才一下垂了脑袋:“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