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忙吧。”
正待朱允熥还要解释一下的时候,汤鹊清已经轻眉娇柔的望着他,温柔细声的说了一句。 汤鹊清望着眼前这个注定要相伴一生的男子,脸上柔情似水,心生怜惜。 在朝中士族子弟,还在附庸风雅;中都将门子弟,还在打马游街的时候。 面前的男子,却已经担起了大明朝的社稷之事。 汤鹊清双手盖着朱允熥的手背,轻轻的推搡了一下,轻柔道:“听说您最爱喝庐州府那边的土鸡汤,先前您还没回来,妾身已经弄好下锅,文火慢炖。等您忙完,回来正好可以喝了。”
这是完全进入到了角色之中。 朱允熥已经是站起身,拉着汤鹊清的手,轻轻的拍着。 在汤鹊清平静的目光诸事下,朱允熥向着连廊外走去。 “臣等参见皇太孙。”
东宫偏殿茶室,已经歇了一会儿的解缙、夏原吉、铁铉三人,听着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赶忙放下茶杯,纷纷起身施礼。 别了儿女情长,从莲池赶过来的朱允熥,随意的挥挥手:“都坐吧。”
说着话,他自己已经是坐在了主位上。 跟在身后而来的小太监雨田,躬着身子上前,为他倒了一杯金黄的茶汤。 朱允熥脸色如常,目光却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雨田赶忙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放下茶壶,双手恰在一起,脚步无声的退了出去。 如此之后,朱允熥的脸上方才露出一抹笑容看向面前重新坐下的三人。 如今的解缙三人,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本身在朝中的官职和事情外,更多的则像是皇家秘书一般的存在。 解缙和铁铉的脸上都带着从容,唯有还兼着户部清吏司之事的夏原吉,面色踌躇,气色不振。 今日才在老爷子那边听闻了国库空虚,朱允熥微微一笑,饮了一口茶,淡淡的询问着:“可是在为钱粮之事发愁?”
解缙和铁铉两人,当即看向这几日都不曾与他们一起出去吃酒的夏原吉。 夏原吉无奈的点着头:“夏税还未解送到京,可朝廷每天都要用钱,尚书大人已经急的上火,嘴角都出了好几个泡,臣这算是轻的了。”
朱允熥点点头,忽的两眼笑眯眯的盯着夏原吉。 被皇太孙这般表情盯着,夏原吉不由的心虚了起来,后背更是一阵阵的发麻。 他觉得指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头上了。 夏原吉迟疑着小声开口:“皇太孙要……” 朱允熥则是大手一挥,显得格外的淡然,随后嘟囔着随口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陛下今岁的万寿节,今日定了下来,是要办的,本王自请接下了这件事,也在陛下面前拍着胸膛做了保证,今岁定是要办的风风光光热闹些!”
听到这话,夏原吉只觉得眼前一黑,满脑子嗡嗡的响着。 这哪里是要办的风风光光。 这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斗大的墨字。 要钱! 解缙和铁铉两人坐在一旁,眉目带笑,两人默契的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功夫,偷偷的对视一眼。 这几日,他两对夏原吉也算是知根知底了的。随着他们三人入宫参赞国事,三人在朝中的隐形地位,明显抬高。 而随之带来的结果就是各自在衙门里,所承担的事情也越发的多和重要起来。 可不论是翰林院学士还是礼部给事中,办的事情再忙再重,也远比不上户部这等本就事务繁杂的衙门。 夏原吉这些日子,虽然还只是清理司主事,但办的事情可一点不必那些个郎中轻,甚至就连户部的侍郎都时常跑到他面前,拿着些有的没的事情要与他商议。 所为的不过是为了一个广结善缘四字。 夏原吉得知今年朝中要有大办陛下的万寿节,无力的张着嘴:“皇太孙,这事不会是您在陛下面前提出来的吧?”
依着陛下的性子,今年又是个多事之秋,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要给自己的万寿节大办特办,还要办的风风火火。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家这位皇太孙的主意了。 瞧着夏原吉那一副随时都要眼睛一瞪一翻就要倒下的摸样。 朱允熥也不再与他逗笑,正色道:“放心吧,户部没钱,数着钱过日子的光景,不会再有多久了。今岁爷爷万寿节的一应开支,不用户部操心半分。”
“当真?”
夏原吉心头一热,赶忙起身询问着。 回头方才反应过来,姗姗的露出尴尬的笑容,又默默的坐了下来。 朱允熥点点头,交代道:“这几日,维喆兄先将直隶驿站数目、人员、占地等详细整理出来,再将大明境内有数的驿站详细,也拿出来。这件事若是做好了,朝廷每年收益不下数十万两,更会成为一项惠及百姓的仁政!”
夏原吉闻声眉头一挑。 皇太孙要对朝廷下手了? 不仅仅是他,就连刚刚还在看戏的解缙和铁铉二人,也不由的看向皇太孙。 他们在朱允熥身边已经不少时日,哪里看不出这位年轻的皇太孙,对朝堂之上诸事,有着无数的想法。 朱允熥见三人都目露犹豫,知晓他们以为自己这个时候,就要动手,推动自古以来所有官员都畏惧和忌惮的两个字。 改革。 他笑道:“不过是为朝廷增添些进项,不会大动干戈,也不会与民夺利。”
解缙闻言,笑着附和道:“皇太孙仁厚,臣等也就放心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转口道:“既然是要替爷爷办万寿节,大明地方上的官员,依着时间大抵是赶不过来的。 直隶地方上要说一声,今岁就在京官员,余者不必入京,更不得送贺礼入京,凡是有违者,朝中自当下旨申斥,严重者,当交有司惩处!”
大办特办,办的风风光光,也不是说就要大明朝的地方官员都入京来。 解缙三人见到朱允熥如此安排,心中更是大定。 不然但凡是这等皇帝万寿节的事情,地方官员倾巢而出,沿途开销便要耗费朝廷无数的钱粮。 更不要说,这些地方官还要为皇帝挑选贺礼,这笔账终究是要算在地方百姓头上的。 只是这个时候,朱允熥再次转口道:“但是,如今我大明朝开国亦有三十四载。京中亦有不少外域番邦属国使臣,要与他们知晓,此番万寿节,他们要入宫来,要聆听我大明朝皇帝的谕令。”
这话题怎么又从驿站跳到了番邦属国身上去? 解缙三人再次目光无奈的对视了起来。 倒是礼部给事中铁铉,忽的开口说道:“说起来,皇太孙可能不知晓,那倭国这几日同时有两批使臣在松江府那边下了船上岸,算起来正是今日入城。”
大明朝前些年和倭国的关系很不好。 洪武初年,倭国更是将大明派去的使臣给杀了。后来,朱元璋为了缓和东南沿海倭患,这才算是忍气吞声,再次派出了使臣,倒是没有再被干掉,但与倭国的关系也不曾有多少进展。 朱允熥也不曾想到,那小……倭国今年竟然排了使臣入京。 解缙和夏原吉两人则是不知倭国国内详情,疑惑的询问道:“两批使臣?这是为何?”
铁铉笑了笑:“听松江府那边说,这些年倭国国内不怎么太平,国内分成了两伙人,一直在争斗。”
闻言之后,解缙旋即幽幽开口:“所以,他们是这是入朝来,为了求助我大明?”
铁铉想了想,点头道:“松江府送到礼部的奏呈说了,那两伙人情形完全不同。几乎是同时下船,一伙人趾高气昂,衣着装扮也颇为精致。倒是另一伙人,就显得……那日子似乎过的挺惨的……” 解缙、夏原吉两人顿时发笑。 夏原吉这时也是忘了户部的烦恼,开口道:“那必定是有求于我大明的了。不然那也不会掐着这个时间点,同时入朝。”
解缙则是看向朱允熥:“皇太孙,倭国于我大明,最要紧的便是东南沿海倭患,这次或许我朝可以借此机会,令东南沿海一带压力减轻,我朝断不可错失了此等良机。”
东南沿海的倭患,有倭国境内穷苦子民自发行为,也有南朝为了劫掠资源运回国内。 若是能招抚倭国境内,大明沿海的倭患也必将会减轻不少。 朱允熥这时却问道:“礼部那边,可曾有李氏朝鲜国的消息。”
铁铉皱眉沉吟片刻:“李氏朝鲜在京中一直是有使臣的,不知道皇太孙问此,是有何安排?”
朱允熥嘴角微微一扬:“知晓礼部和鸿胪寺,将此次如今的倭国两批使臣,安排在李氏朝鲜国使臣边上下榻。”
铁铉不由一愣:“倭国此次入朝的使臣,也都放在一起?”
朱允熥瞥了一眼铁铉一眼,淡淡道:“既然都是倭国的使臣,何来安排两处之说?我大明是要尊重域外番邦属国,怎能在大明京师之中,将一国分为两半?”
铁铉有些犹豫,总觉得皇太孙是在憋着什么招数,没有和他们说明的。 可见皇太孙和神采奕奕的表情,铁铉也只能是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