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雁南在唐德荣的陪同下，去了土地资源局。连续跑了一个星期，手续全部办好，在晋江建兴路旁边买下一百五十亩地。雁南找到陈守国和莫然，请他们帮忙。“雁南，只要我们能帮忙的，一定帮忙。按照我们现在的工程队，在晋江这地方也是数一数二的，资金不够，我们先帮你撑着。再说，厂房不像大楼，建筑很是简单。”

有了他们的话，雁南心里又轻松了一点。地皮和厂房，在加上各种各样的费用，钱早就用光。整套设备已经谈妥，资金一到立即运回安装。“到哪再去筹这一笔钱？”

唐德荣坐在工地的棚子里发呆，自从房子抵押后，他们就在这工地上搭了个简易棚子，他们现在就住在这儿。兰花帮着给工地上人做饭，唐德荣负责工地监理，雁南到筹集资金。他正坐在棚子里发呆，陈主任来了，唐德荣连忙起身。“钱还差多少？”

“最少也要50万！”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这里变得寸土寸金，物价疯涨，钱是越来越难。”

陈主任说。“是啊，现在家里能拿出的钱都拿出了，能借的钱也都借了，雁南又出去想办法了。”

“要不，把我们的房子也抵押出去。”

陈主任说。“您千万不要，如果您再房子抵押出去，您这一家人吃住在哪儿？”

唐德荣说，“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不过我估计雁南绝不会同意。”

“所以，我才悄悄找你的，你把工地上棚子收拾一间，我们也住过来。”

三天后，等雁南回来的时候，陈主任的房子已经抵押出去了，碧云带着孩子跟着陈夫人和兰花婆婆住在一起。唐德荣、雁南和陈主任住在另一间棚子里。福建八月的气候很是宜人，月亮像被咬去了似的，弓着身子，偷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幕。在外回来的雁南站在棚子门口，月光下，孩子睡在碧云的怀里，碧云两臂紧紧搂着孩子。他的岳母蜷缩在另一侧，一只手搂着碧云，一只手搂着孩子。母亲躺在这头，脸朝外，双脚放在最外侧，两手还紧紧抓着那块防风布帘，防止风吹进来，花白的头发随着风在轻轻的飘动。陈主任那已经发福的身子，横卧在席子上，嘴微张着，在又规律地打鼾。唐德荣两臂张开，仰面朝天，一条腿压在陈主任的胳膊上，睡得正香。他们都是因为受他的连累，有家不能回，有床睡不了，在这儿陪着他餐风露宿。鼻子一酸，坐在门口石头上，竟然泪流满面。忽然，有什么砸在他身上，他抬头寻找，在不远处的砖头垛子后面，一个怯怯的身子，向这边张望。“来找你几次都没看见你，这个你拿着，我明天回家了。”

“我不要！”

“我知道这点对你来说，不解决任何问题，这是我三年在这儿赚的全部工资。他们一家对你这么好，我看着都受感动，你好好珍惜她。”

“美丽，谢谢你。钱你拿着，我不要。回家好好找个人嫁了，只有你幸福，我才能安心。忘记我吧！”

美丽点点头，那汪清水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美丽，让我最后一次好好看看你。”

雁南拥她入怀，“这辈子我都对不起你，对不起爱我的人。请原谅我，好吗？”

雁南第二天早上起来，开着车子到厂里去送美丽，被告知美丽已经坐头班车走了。雁南的心想被揪走了似的，他开足马力冲向火车站。火车站人来人往，他站在窗口，屏住怦怦乱跳的心情，他确信美丽没有走。他在大厅了仔细搜索着。“开往南京的火车即将开始，请大家抓紧时间排队。”

忽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闯了进来。他冲开人群过去。“雁南，快，帮我拿一下。”

美丽把一个大包裹递过来，雁南举国头顶，挤了过来。“快，快，美丽。”

等美丽挤过来，已经挨到她检票了。“您不能过去！”

雁南看着美丽向站台走，一步一回头。“美丽，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美丽转过身，擦了一下泪水，挥了挥手，跟着人流向站台跑去，很快不见踪影。雁南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爱情，是如此的折磨人。既生瑜何生亮？有了美丽，为何还要来个碧云？他该怎么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在爱情里没有经历过撕心裂肺地痛苦，那就算不上真爱，哪怕这份爱不能持久。心痛的时候，才能明白爱有多深。火车的鸣笛响了起来，那咣当咣当的声音越来越快，候客厅里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那种拥挤，却不再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雁南想灵魂出窍，木然地往外走。“这个人眼瞎呀！”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缓过神来，原来自己的脚踩在一个大牛仔包带子上，一个年轻的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朝他吼叫。旁边，一个穿背带裤的，剪着学生头的女孩弯下腰，正在使劲拉那包带。雁南赶紧松开脚，那女孩抬头的瞬间，那双清纯如水的大眼睛和美丽简直一模一样。他的心像被一只蜜蜂，蛰得生疼。“美丽！”

他叫了一声，女孩抿嘴笑了，“先生，对不起，您认错人了。”

小伙子过来，推了他一把，“姐，走，不要和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白痴！”

男孩来着女孩向前走，女孩转头大声说：“我不是美丽，我是夏雨。”

女孩入人群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