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觉得浑身疼痛，他试着动了一下，却动不了。莫非自己已死，只是灵魂出窍而已？他闭着眼睛，耳朵里却真实传来有人哭泣的声音。“我这就死了吗？”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怎么可能死呢？他一着急，喊了一声。“雁南，雁南醒了！”

雁南睁开眼，强烈的光刺激着他又闭了起来。“傻女人，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碧云听见他说话，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一把扑上来，“雁南，你把我吓死了，你如果有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我的腿？”

雁南想把腿抬起来，却没有动；他想站起来，腿仍然没有动。“这腿已经废了？”

一阵恐惧袭来，他紧紧地抱着两腿，“碧云，我的腿废了吗？”

“雁南，不能乱动。医生说幸亏救得及时，下了三块钢板，七颗钢钉，等里面长好了，再把钢板拿掉，你腿就好了。”

“那名司机呢？”

“司机被电线杆砸中后脑勺，脑袋都被砸扁，听说当时就没了。”

雁南听了心里很是难过。他想坐起来，试了几次，除了疼痛，还是没有成功。“你的胯骨有裂痕，医生说要好好休养。老天保佑，如果再向前一步，那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碧云紧紧握着他的手，听到雁南出事的消息，她整个人瘫倒在地。这几天，来看望雁南的人，络绎不绝。知道雁南醒来的消息，大家纷纷前来探望。“病人需要休息，不能让他太劳累。”

医生查房的时候，叮嘱碧云。“没事，能活着能说话的这种感觉真好！”

雁南说。下午，有三名警察过来，了解当时情况，要做笔录。病房里除了病人以外，其余人等都被撵了出去。雁南回想起来那一幕，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自己跳出车门，如果不是自己向后躲开，他会不会和司机一样？当一个人没有经历与死神交过手，就不可能对生命产生真正的恐惧。沈雁南自信从小到大不信命，不信鬼不信神的人，竟然也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您好好休息，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绝不会让肇事司机逃之夭夭。”

那位做笔录的警察，很年轻，嘴唇上一层绒绒的毛，虽然密但是还称不上胡子。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写字很快，他一边写一边问。另一个人年纪在三十五岁这样，脸上还挤满青春痘，脸上毛孔粗大，布满了一个一个小坑。他拿着录像机录音，录像。“您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仇家？”

仇家？这么多年，雁南凭着自己的努力，已是泉州名人，企业蒸蒸日上，仇人是谁，他还真没有想过。“您再仔细看看我们的谈话，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大约有半个小时，年轻警察把记录本递过来，雁南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不妥或者不相符的地方。“好，请您签字！”

那位年轻警声音很温和，雁南在指定的地方写上名字。“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来麻烦您的。”

年轻警察说，他把“您”字说得很重。“只要需要，我随时等候。”

两人走后，唐德荣他们才走了进来。“警察问了什么？”

“也只是一些常规问题，我把当时情景仔细说了一遍，别的没问啥。”

“雁南，你仔细想想，这场车祸是奔你去还是奔的哥去的。如果是的哥结下的梁子，你是受牵连的。如果是奔着你去的，那就可怕了。”

如果真是冲雁南去的，那么究竟是谁如此要他的命？雁南对于这个问题，反复思考了三天。他把嫌疑人一一列出又觉得谁都不像。医院的日子很是难熬，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招了招手，就不见了。一觉醒来，病房里一片寂静。昨天那个病号已经出院。算起来也不算是病号，那个病号是一位农村妇女，她和一位小伙子在路上，两电瓶车相撞，妇女当时甩出去有一米多，膝盖骨擦破了皮，脚踝粗也是紫了一片。那妇女忙着回家带孩子，爬起来要走。小伙子不让，叫了车到医院，经过检查，都是轻伤，无大碍。小伙子不放心，硬是让那妇女在医院住了三天，确定没毛病才出院。“这小伙子就得傻子，换作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他还要把人带来住院，好像医院是他家开不要钱似的。”

说话的是最里面的那个病号，他是三十多岁的汉子，自己起电动三轮车送货，把腿跌断了，住了半个月才出院。昨天小伙子到医院，雁南悄悄问，别的人还不是躲之不及，他为啥要对那妇女这么好。“这您就不知道，那位大姐才四十岁，上有老下有小，我不给她彻底检查，在观看几天，一旦出现问题，那可是两家人的事情。当时，她也确实被我撞出去有一米多远，吓死我了。大姐心好，总说没事，我问清楚情况，还真不能出事，这样住三天，我也就安心了。”

盲人点灯，是为了给别人看见自己，像小伙子这么善良还真不多。那位大姐临走时，还把几斤香蕉留给了雁南。雁南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已是春末，窗外的那棵香樟树叶子绿得发亮，他想站起来，可是钢板夹在腿上，动弹不得。他捶着自己的腿，警察还没有任何消息，警察说那里监控坏了，没有找到肇事车辆，现在还在排查中。雁南知道，那个十字路口原来有监控，后来因为维修也不知什么原因，那监控拆下来的线头像刺猬的毛，东一头西一头飘在半空。“沈雁南真的出了车祸？”

周总放下公文包，那个剃着圆锅盖，扎着辫子的人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周总，这可是我们泉州的一张王牌，千万不能倒下。”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现在金融行业受到互联网的严重冲击，银行工作再不是一个香馍馍，我侄儿昨天辞去了干了十几年的银行工作。他说，现在银行的日子已进入冰封阶段。这样，势必影响企业的发展，昨天，申达鞋业有限公司也申请破产，很快也要关门了。所以，雁南飞鞋业有限公司，我们要重点扶持。”

“周总，也分发点粥给我们这些小型企业。我们更要政府的照顾与支持。”

“企业的发展与前途的命运，在于你们自己手里。沈雁南出了事，厂里一切正常，没有受到丝毫以影响，如果你有空，应该拿着本子好好去向人家请教请教经验，争取把业绩赶上来。”

锅盖头本来听说沈雁南出了车祸，本来想幸灾乐祸一般，没想到被领导这么一说，悻悻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