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孙守田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答道:“不可能,积压货经手的钱我全部如数入账了,没有漏掉一个卢布。”
“真的吗?”
付嘉辉悠闲的翘起二郎腿:“你给家里说处理了十六包,这是大伯亲口告诉我的,应该没错吧?”
“没错。奇怪,怎么回事呢?”
孙守田眼珠转了转,掏出钥匙打开面前桌子的抽屉,从一堆旧报纸中取出账本翻了几页:“哦!大概是我当时记录错了。你看,虽然件数写的是十六包,但是对应的账款是三十四万,正好是十七包嘛。”
付嘉辉沉着脸接过账本看了一眼,果然与孙守田所说的一般无二。他偷偷瞥了瞥一脸茫然的胡易,皱眉沉吟道:“这…原来只是写错了?可是你给大伯说的也是十六件吧?难道是说错了?”
“嗐,说来惭愧,这件事情只好让胡易帮忙证明我的清白了。”
孙守田从容的指向胡易:“他是个正人君子,不愿意占东家的便宜嘛,总是感觉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跟他约定,不把他拿货的事情讲出去。胡易你说,是这样没错吧?”
胡易木然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孙守田叹了口气:“唉,没想到这点小心思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全怪我自作主张、考虑不周,嘉辉你千万不要责备胡易。”
“唔?是…这么回事啊。”
付嘉辉一时间脑子有些懵圈,盯着他喃喃笑道:“原来是个误会,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这么说就见外啦。你是东家,发现任何可疑迹象都应该问清楚,我绝对没有怨言。”
孙守田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按着账本:“我经手的每一笔钱都在账上记的清清楚楚,如果你还有疑虑,可以给家里打电话核实当天的汇款金额,看是不是相符。”
“那不必,那不必。”
付嘉辉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和困惑:“你处理积压货的过程我本来就不太了解,只不过今天偶然发现别人的进货价和你说的不一样,所以就顺口问起来了。”
“没关系,我完全理解,毕竟你和你父亲这些年来一直对我不太信任。”
孙守田微微一笑:“不过就算咱们之间有些误会暂时难以消除,也请你相信我孙守田对你大伯、对整个梦萱娜始终是一片赤诚,绝无二心。”
“是,是。”
形势一下子变的十分被动,付嘉辉口不应心的随便答应两声,别开脸叹了口气:“那这件事……” “哎,等一下。”
胡易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来到他俩身边:“不好意思,我多一句嘴。账本上是十六包货,卖了三十四万卢布?”
“没错。”
付嘉辉把账本往他面前推了一下:“从金额来看的确是十七包,应该是守田写错了。”
“就这些?全汇走了?”
“当然。你难道怀疑我私吞货款吗?”
孙守田漫不经心的撩了撩肿眼皮:“刚才我对嘉辉讲了,有问题可以去跟家里对账。”
“确实有问题。”
胡易低头在账本上扫了一眼:“没必要跟家里对账。按两万卢布一包算,十七包货的确是三十四万没错,但我那天跟你去收账时多要了两万卢布,好像没包括在内吧?”
“……嗯?什么两万卢布?!”
孙守田猛的一怔,脸上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逐渐凝滞了,眉头慢慢锁紧,额头开始沁出细细的汗珠。 “你忘了?要不咱们仨一起去找那老板问问?”
“不用,怎么会忘呢?”
孙守田干笑了两声:“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
胡易不去理他,自顾自的低着头算账:“那八包货收了十八万卢布,后面你又卖了八包,就按十六万算吧,这就是三十四万了。再加上我拿走的一包,那应该……” “应该是三十六万才对。”
付嘉辉立刻恢复了神态自若的镇定模样,接过胡易的话茬:“也就是说,这账本上不仅数量写错了,金额也不对,是不是?”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守田直直迎视着付嘉辉的目光:“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嗯哼?什么地方?”
“是啊,什么地方呢?”
孙守田垂下脑袋,伸手按着额头:“我想一下,你让我想一下。”
“不着急,你慢慢想。”
付嘉辉双手交叉搭在小腹上,悄悄瞄了胡易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孙守田苦着脸琢磨了十几秒钟,轻轻一拍桌子:“啊,我想起来了。其实当时那包货呢,我并不确定胡易是否真的拿走了。”
“你不确定?”
“对,我只是告诉他‘如果想要就拿走好了’。但我离开的时候货还在库里,并没有亲眼看到他把货拿走,所以呢,就…就没记下来。”
付嘉辉缓缓摇头盯着他:“老孙,这和你刚才说的可不一样。”
“不一样?”
孙守田一脸诧异:“哪里不一样?”
“你刚才说因为胡易是个正人君子,怕他不好意思所以没把他拿走的那包写在账上。”
“这——”孙守田只是稍一犹豫,随即坦然笑道:“这也不矛盾吧?刚才讲的那是…是主观原因,这个是客观原因。总之就是各种因素综合在一起,导致我或有意、或无意的记错了账。”
“好了好了,随便你怎么说。”
付嘉辉不耐烦的冲他一伸手:“那包货的钱呢?哪儿去了?”
“什么钱?”
孙守田莫名其妙的看看他,又转头看向胡易:“你没给过我钱啊!”
“你说啥?”
胡易一懵:“怎么没给你?当天下午就给你了!”
“怎么可能呢?!”
孙守田又是震惊又是委屈:“胡易!这种事情不好拿来开玩笑的!我孙守田为他们老付家工作了这么多年,一向是兢兢业业、清清白白,没有根据的话你可不要乱讲!”
“什么?没有根据?!”
胡易被他瞪眼说瞎话的水平惊呆了,正要开口驳斥,付嘉辉抢先说道:“行行行,守田,你俩别争。我先问一句:胡易拿货是一星期前的事,你说他没给钱,那么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找他要钱?”
“我没找他要钱?那是因为…唉。”
孙守田长长叹了口气:“你刚才猛的一问,我脑子里有点乱,现在刚刚把前因后果捋清楚。”
“清楚了?那就说说吧。”
“我让胡易拿一包货走,是想给他女朋友去零卖的。他是个穷学生嘛,两万卢布可不是一笔小钱,对不对?所以我就让他回头再把款补上,压根没打算急着收。”
孙守田面色诚恳的对胡易一笑:“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既然嘉辉问了,你赶紧把钱补上吧。”
“放狗屁!”
胡易大怒:“我当时把货转手卖掉,回来接着就把钱给你了!就在箱子门口!你敢不承认?!”
“你讲话注意些,不要出口伤人。”
孙守田板起了脸:“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压根没有的事情嘛,你让我承认什么?”
“我靠,你还真是不要脸啊!”
胡易气的笑了出来,几步走到箱子门口:“那天,我就在这里把钱交给你,咱俩刚说了几句话,钱庄的人就来了,你个孙子敢说没有?!”
“绝对没有!胡易,咱们两个人无冤无仇,你何必为了两万卢布就对我恶意中伤呢?”
孙守田正气凛然的朗声说道:“嘉辉,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孙守田对天发誓,从来没有从胡易手中拿过一个卢布!”
付嘉辉沉吟不语,从感情和直觉上来说,他肯定愿意相信胡易所说。但孙守田矢口否认且言之凿凿,两边各执一词,这让他很难以一个公正的姿态做出令人信服的判断。 “他说给了,你说没给。既然如此…”付嘉辉刚犹豫着想要息事宁人,忽然听到箱子外有人大吼一声:“鬼扯!小胡那天亲手把一沓钱给你,你还当着他的面数了一遍!我是亲眼看到的!”
三人一齐向外看去,只见于叔双手叉腰,一副小身板显的威风凛凛,正怒不可遏的站在门外瞪视着孙守田:“我在旁边都听到啦!嘉辉!你不要相信那个狗东西的鬼话!”
胡易大喜过望,孙守田大惊失色。付嘉辉扫了他俩一眼,匆匆走出箱子:“于叔,您亲眼看到的?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是亲眼所见咯!不然阿叔我会对你乱说吗?”
于叔激动的手舞足蹈:“那天我和钱庄的人一起从箱子里出来,正好看到小胡手里举着钱——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钱,但亲耳听他说是‘那包货的钱’,还听到姓孙的狗东西说什么‘不着急’!”
付嘉辉冷冷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孙守田,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听小胡好像又说什么‘已经卖掉啦,还赚了一笔’。然后钱庄的人就过去找他们啦!”
“您看到孙守田从胡易手里把钱接过去了,是吗?”
“千真万确!我还亲眼看到他数钱!”
于叔怒气冲冲的指着孙守田破口大骂:“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我当初第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怎么样!要不要跟阿叔对质啊!我可以把钱庄的人叫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