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海里漂了多久?不知道。水是咸的,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的盐,而谢微尘漂浮在大海之上,仰面朝着天空,呼吸微弱,一面泡在海里的背部已经烂透了。“师父……微尘何错之有?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不让我死个透彻。”
谢微尘撑着最后一口气,不知道自己会漂到哪里去……与此同时,在咸阳宫中,大殿门外正跪着一位相貌昳丽的公子,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秀眼正坚定注视着大殿之上的龙椅,耳畔传来的,是四面八方无辜童男童女被活埋后冤魂的无助呐喊。此人,正是太子烛伊,他被派去找童男童女炼制长生不老丹药,却毅然决然违抗了皇帝的命令;为了赎罪,又派他去寻找迟迟未归的徐霍,却被赵博恶人先告状。“圣上!我们已然找到了徐霍,他正准备将长生不老的秘诀献于圣上,可是!太子殿下为了将长生不老的三教图占为己有,将徐霍杀死,独吞了三教图!”
赵博在进宫的当晚,便马不停蹄觐见了皇帝,在他身边一味煽风点火,吹鼓他太子烛伊的万般罪状。第二天,众臣早朝之际,皇帝便当着众人的面,逼迫烛伊将三教图交出来。烛伊被诬陷私吞三教图,这是他万般都想不到的,在众将士的推攘之下,他被扣押在朝堂之外,顶着烈日阳光,被众臣唾骂不孝之人。“烛伊!你还有什么话说!”
迎面走来一身华丽端庄的黑色龙袍,双手各有一侍女搀扶,玉带两侧一侧配件,一侧挂着及身长的大型玉佩,走起路来发出清脆悦耳之声,这声音就一直徘徊在九龙柱边。烛伊继续跪着,朝着始皇三跪九叩,很冷静地对答问说:“父皇……儿臣自知三人成虎的道理,众人指责儿臣偷拿三教图,儿臣亦无言以对,可儿臣且有一事不解,望太傅解析一二。”
赵博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来到堂前,站在烛伊的面前,顿然有些失措,“小的愚笨,不知太子殿下有何不解?”
“赵太傅……当年是你与我一同前往的瀛洲小岛。”
“是。”
“又是你与我共同遇到的徐霍老贼。”
“是。”
“同去,同归,可是本宫怎么不知,这长生不老的图腾名为三教图?当年徐霍可有明说?”
“这……”赵博自知露馅,不知从何说起,一个劲儿低着头,暗暗瞪着烛伊,手心攥出了冷汗,“徐……徐霍当年可是说的真真切切!愿将三教图献于圣上!”
“嗷?”
烛伊起身,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漠笑道:“若有此事?”
“千……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什么!你明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之术,就算长生!也早就被你们这些小人占为己有,哪里还轮得到父皇!”
“烛伊!放肆!”
皇帝听闻自己被这些朝臣皇子贬得一无是处,不由怒从中来,拍案而起,大声呵斥道:“烛伊!你是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啊?”
“好啊……”赵博见皇帝龙颜大怒,趁势依附着皇帝从中作梗,“太子殿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圣上!““忤逆……圣上?”
烛伊被众人呵斥着再次跪下,呆呆望着大殿之上正大光明四个大字,此时的他,心早已凉透,双目无神,嘴唇下意识蠕动了几下,冷笑道:“既然这样……儿臣……无话可说……”“你……你!”
皇帝气得当场拔刀要杀了他,幸好被身后的众臣拦下。“糊涂!你身为朕的长子!连朕的心思都不懂,那天下人还有谁能懂?那些儒士诽谤朕,评议朕!说朕这是暴政,说朕受徐霍蛊惑,戕害黎民百姓,且为了长生不老!”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烛伊骂道:“那朕且问你!朕派一介小小的修士出去只是为了寻仙丹?只是为了长生不老!?”
烛伊被逼的无话可说,搭垂着无力的头,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皇帝的语气变得平缓了许多,拍了拍烛伊的肩膀,这是父亲教导自己的儿子:“烛伊,朕凭着这渺小之身,兴兵讨伐暴乱,靠的是什么!啊!靠的是武力的压制,朕要让天下的子民归顺于朕,朕要让那些残兵败将败地心服口服!懂吗!”
他掐着烛伊的脖子,引着他回过头去,远望,那是无际压抑的深宫内院,皇帝问他:“烛伊……你看见什么了?”
“父……父皇的天下……”“错!”
皇帝紧盯着烛伊的脸庞,似乎看到他脸上的惊恐,干笑了一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朕的天下,可是,还有你看不见的地方!徐霍不过是朕放出去的探路狗罢了!而你!却想抢了它的骨头,再把这只狗抓回来炖了献给朕吃!你以为……朕会感谢你?”
“儿臣愚昧……让父皇寒心了……”说到这儿,烛伊的脸上更显悲哀,跪在父亲的面前,解释道:“然,父皇此举不但不能开疆拓土,一昧纵容徐霍这些小人,到时候……”“住口!你给我住口!”
皇帝忍无可忍,拔剑架在烛伊的脖子上,迟迟又下不了手,长叹息一声,一脚踢开烛伊,收回佩剑:“你……还是没有明白朕的意思!烛伊,以你这般软弱的性格,将来如何统治天下?”
“父皇若是觉得儿子无能,无法治理天下,何不撤了儿子太子之位,也算是不辜负了父皇,儿子亦无愧于列祖列宗,江山社稷!”
“你以为……我不敢吗?”
皇帝被烛伊逼急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只是冷笑:“你以为!没了你烛伊,这个江山就没人可以治理了吗?你以为!没了你太子殿下,朕这皇帝还坐不安稳了吗!”
“生杀予夺,烛伊,愿凭父皇制裁!”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笑,硬邦邦的,像是死人,“朕……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给朕滚!滚得越远越好!”
烛伊满脸无奈,迷茫无措,只得叹息叩头,谢恩:“臣,遵旨……”所以,皇帝没有杀了烛伊,也没有撤了他太子的位置,发了这么大一通火,只是将他贬去了边疆罢了……这让赵博有些失落,再怎么说,这烛伊今日本应血葬朝堂,结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发配?众人散去,诺大的朝堂之上,只剩下皇帝一人,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渐渐远离了视线,眼角终于模糊了开来……“去吧……眼下的朝堂对你来说步步皆是陷阱,只有强者才能统治这万里江山,勿要辜负了朕这一番心意,朕盼你早日归来……”这皇帝明理的很,颓然坐下,心中爆发出万千的空寂,苦笑一声:“其实,谁还不是这棋盘中的一枚棋子呢?”
烛伊遵从父命,即刻启程不得有一丝耽误。车马行至门外,却被一个稚嫩的孩童挡住了去路,他双手叉腰,愤然不顾马嘶鸣啼,以自己矮小的身躯挡住了烛伊的队伍。“不许走!阿兄不许走!不要离开裕儿!”
“裕儿?”
眼前这个看似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名唤烛裕,是皇帝的二儿子,自小养在深宫,皇帝从不允许他过问朝政之事。“裕儿,你来作甚?且早日归去,免得父皇罚你。”
“阿兄,你要去哪?”
烛裕一把跳起拉住马头上的缰绳,停止了烛伊前行的脚步。烛伊没有向弟弟作出什么解释,只是下了马,抚摸他的额头,哄骗说:“乖……兄长是去为父皇打江山,等裕儿长大了,兄长就回来了……”“长大?”
烛裕吸吮着手指,好奇问道:“长大是要多大呢?”
“唔……”烛伊向四处看了一眼,抚摸着身后的白马,大笑说道:“等到裕儿长到和这匹马一样高,阿兄就回来。”
裕儿满脸天真,被烛伊抱上马,顺势被烛伊刮了下他粉嫩的鼻子,与他拉钩,傻笑:“那亥儿定要多吃些,早些长大!”
“嗯……裕儿乖,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奶妈,带小皇子回去……”烛伊轻轻放下裕儿,回眸温柔看了一眼裕儿,策马扬鞭,扬长而去,剩下一路尘土飞扬。望着烛伊远去的背影,赵博出现在了裕儿的身后。“太傅!?”
烛裕好奇太傅的出现,不经意间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二皇子殿下。”
“太傅也是来送阿兄的吗?”
烛裕继续问。赵博强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掩涕诉道:“是啊……老臣……这是特意来为太子殿下送行来了。”
“可是,阿兄已经,太傅已经来晚了诶!”
“嗯……老臣……”突然,赵博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奸诈骇人的模样,“只能给太子殿下送葬了!”
烛裕跑在前头,身后赵博说了什么话,他自然听不真切,赵博亦跟在后头小跑。突然,烛裕望着眼前这座咸阳宫停止了脚步,他骄傲的大叫:“太傅,那是父皇的大殿!以后就是阿兄的大殿了!”
“小殿下不想要这座大殿吗?”
赵博卑躬屈膝,奸笑说。“我?我还小,况阿兄是嫡长子,怎会轮到我做皇帝?”
烛裕用稚嫩的手指着自己,咯咯傻笑。“只要小殿下想要,老奴就帮殿下夺回来。”
赵高跪在亥的耳边,悄悄和他说。“不行!阿兄会回来的,到时候不仅这咸阳宫是他的,连这天下都是他的!我不会和他抢的!”
赵博老奸巨猾,面容露出阴险和肯定的神色,对着咸阳宫轻蔑一笑:“呵,他不会回来了……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