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刚推开门,正好碰着阿棣起床开门要去屋外喂鸡。“诶?”
他打了个哈欠,见到我俩的一瞬间又泯紧了嘴,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二位,现在才回来啊?”
我故作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慵懒地伸了个腰,挂着俩大黑眼袋回答:“啊……是啊!一不注意就留到了天亮嘞!”
他慌忙侧过身去给我们开了一条道,“二位好几天没睡觉了吧……快去休息吧……”我俩顺势往里走,隐隐感受到阿棣正在身后死死地盯着我俩观望。我不自觉地双手插兜,在裤兜里翻搅一阵,突然,站在原地,大声惊呼:“唉!尚卿君,我的钱呢!”
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在地上四处寻找起来。和尚卿君仅仅是眼神触动交流的片刻,一场年度大戏就此拉开了帷幕。瞧着阿棣还犹犹豫豫愣在原地看着我们,我继续补充,瞪大了眼睛说道:“好几百呢!全没了!”
“是不是刚才被村里人顺走了……”“我靠!不会吧!难怪刚才一群人盯着我的裤兜看!”
“嗯……”我与墨尚卿地一唱一和看来起了成效,诈出阿棣这条潜伏在水里时刻探望的鱼。“不会的不会的!”
他慌张摇着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紧忙凑上我俩面前,一股恐惧与紧张覆盖在他的脸上。“我……我们村子里可都是老好人呐!连杀鸡都提不起刀的淳朴老乡,咋可能偷你们钱呢?”
“是吗?”
我冷冷一笑,“那还真是民风淳朴啊……”“唯一的可能只会是城里人弄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钱了!”
阿棣胸有成竹地指着屋外,好像在替我俩着急。我和墨尚卿相视一笑,意味深长地盯着此时此刻紧张得都不敢抬头看的阿棣。“嗷……那可能是我们搞错了……”“破财消灾。”
墨尚卿拍了拍我的肩膀,“反正也就几千,都是小钱。拿了就拿了吧……”“是啊……回去睡大觉咯……”我的眼神一个劲儿地往阿棣地脸上瞟去,眼珠子咕噜一转,咧出一抹坏笑。阿棣习惯性的傻呵呵一笑,却又见我俩这般疲惫的样子,眼神不经意瞥向我干干净净的裤兜子,不由自主皱着眉头,习惯地把左手的大拇指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思考着。“对了!你们找到庄善了吗?”
阿棣突然喊住我们,小心翼翼试探着,凝视着我们的背影,想从那深不可测的动作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
我回答地干脆利落。他好像发了疯似的,提着小米粒盆儿走进我俩,看起来很焦灼:“他说什么了?!”
“他告诉了我们……”我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他来这里的缘由。”
阿棣皱了皱眉头,“缘由?啥缘由?”
“就是瘸腿旅行那个……”我挥了挥手,看起来能有多随意就有多随意,“来还愿的。”
他的神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格外灿烂,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嗷嗷!那可不!我们当时好吃好喝招待了他们几人,他们铁了心要住那须臾庙,一个个死守着鼓鼓囊囊的包,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不让我们碰。”
他好像在有意无意地暴露着一些庄善不为我们所知的秘密,至少,村里人的态度和那个鼓鼓囊囊的包,庄善都没提起过。“最神奇还是他那条都掐出白骨的伤腿。”
阿棣继续说。我顺着往下说:“是啊……就过了几天就痊愈了。”
我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回答,只要把每一个细节都校对过,便可知道矛盾点的突破口。他乐呵一笑,“几天?哪需要几天呐?就第二天,活蹦乱跳的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第二天就痊愈了?”
我的语气带着一些波澜般澎湃的触动。“是啊……”他抬头看了一眼墨尚卿,“他没和你们说吗?”
“说了……”墨尚卿冷厉回应了阿棣,又转头盯着我,“是徐泰自己没听清楚。”
“嗷嗷嗷!可能是我耳朵听叉劈了!”
我慌张解释。了解完这些,我推着墨尚卿一路小跑回到了房间,紧锁起大门、窗户,就连窗帘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墨尚卿……这几人说的话,出入不是一般的大呀!”
“一年前,庄善来到村子里的时候,村民到底是怎样的?他那包里藏的是什么?”
我正欲往下说,却被墨尚卿一个眼神打住,顺着他的眼神,我看着紧闭的房门,悄默声儿地凑近,冷不丁将一块小镜子从门底缝中探去……果不其然,阿棣还在门外偷听……“哼,我看庄善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绝对是个阴险小人,说点谎话倒也成了天经地义了。”
既然知道是阿棣,我也毫不客气,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你看阿棣这么老实,就算说谎,也说不利索的。”
我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副明白人明事理的模样,“通过这些话呀,很明显,庄善这只善于伪装的老狐狸一直在骗我们。”
“走了……”墨尚卿冷笑一声,“真话、谎言。是不能同善恶相提并论的,坏人不一定说谎,好人说得也不全是真话。这不是唯一评判好坏的标准。万事在变,天道无常,人性无常。”
我再次蹑手蹑脚向着大门张望,或许刚才的话另阿棣很是满意,所以对我们也没有过度的警惕。撩开窗帘,看见楼下阿棣走远的身影,确认不会再有人来偷听,我随手掀上帘子,摆摆手,“哎……知道知道,逢场作戏,说给外面人听的。”
“如果把几人的话拆分出来,细细拼接一下,会不会就是真相……”墨尚卿停顿了一下。我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儿,被墨尚卿这一语惊起,“我知道了……”“说说看。”
我扭头看向墨尚卿。“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一年前庄善只是简简单单的伤筋动骨,那几天时间的确是足够他痊愈了,村里有信号也不失为一种巧合,他为什么偏偏要把这几天痊愈的现象归功于须臾烛呢?”
顿时,墨尚卿的眸底骤然一亮,我继续说:“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全当他是个迷信的人,可是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好像离了须臾烛就活不了似的。”
说罢,我掀开自己那干净整洁,除了有一两点霉菌的被子,联想起庄善的遭遇。“一个心思缜密,生活讲究的城市人,居然会下榻在这种满是臭虫,破败不堪,骷骇遍地的荒村野庙里?是你,你受得了?”
“这个不足以评判他长留在须臾庙的原因。”
这一点,墨尚卿摇了摇头,“或者就是被逼得万不得已,或者有什么巨大的利益诱惑着他留在这里,哪怕肮脏陈旧,蚊虫滋生也在所不惜。”
“对!就是万不得已!”
我双手合在一起,掌心不断搓磨。“尚卿君,我可以以一个城市人的身份告诉你,城里人根本就受不了乡下的生活,更何况是这样的野地方,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庄善,是被逼无奈,躲在这里。”
我着重强调了那个“躲”字。“就是说……”我一时间激动地插了墨尚卿一嘴,不过我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和你想一块儿去了。换句话讲,就是没了须臾烛,他活不下去。可是一旦出了胴沐村,他也活不下去。”
我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手中的笔不停地转动着,椅子发出吱吱的声音。“我们按照阿棣的说法,一个人已经伤得连腿骨都掐出来了,第二天奇迹般痊愈了?讲得通吗?”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须臾烛的确有有求必应的能力。而庄善在机缘巧合之下,也就是那次腿伤沦落在须臾庙的时候,恰巧就发现了这样的能力。所以他现在就像只寄生虫似的,依附于须臾烛,可是又害怕别人同样发现了须臾烛的秘密,所以他费尽心机鸠占鹊巢,抢了须臾庙这块地盘,将它视若珍宝。”
“如果说,庄善是在装伤呢……那么第二天痊愈也是有可能的。”
墨尚卿再次做出假设。我连连摇头,“不会的,上次见面,我亲自看过他的腿,的的确确有一块伤疤,从波棱盖一只贯穿大腿根部。况且,他装伤的理由是什么呢?博取村民的同情?可是他已经在村民那里碰壁了,这行不通,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
墨尚卿做了补充,“为了说明须臾烛的有求必应?”
我哈哈大笑,“更不可能,庄善不是这么实在的人,要是把这样的好事传播出去,大家伙儿不都争着抢他的宝贝了吗?这件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啊!”
“庄善对于须臾烛或许说的都是实话,其他的……有待考证。”
这是我俩迄今为止总结出来的唯一一个真相。“现在,身份不明,来路不明,是他唯一的谜。”
“这个简单。”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木樨的电话,“现在,就让徐探员来查一查你庄善的老底!”
我和木樨如实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并请她找一个人,那就是庄善。现如今,只要查到了庄善的身份信息,在不济,只要知道他来自那个城市,至少我们便有迹可循。不过,茫茫人海,就给了简简单单一个名字和他的外貌特征,这对木樨的搜查还是有些难度的,好在她技术够硬,保证了三天之后便能给出结果,剩下的,我们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守株待兔!想来,还能在如此慌忙中偷出三天空闲睡大觉,这本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哪知道,觉没谁明白,当天晚上就被那小鬼一脚踹下了床。墨尚卿不需要睡觉,可是我需要,他和归一卯足了劲儿说要转下整个山头寻找蛛丝马迹,临行前,我还专门嘱咐过墨尚卿:这三天不要吵吵,老子要专心睡觉!本来这也是墨尚卿应允我的事情,不过才过了十几个小时吧……就在当天夜里,我在睡梦中清晰地感受到外面的玻璃被砸了个透心凉……这一声清脆的爆破直接将我从美好的睡梦中给拖拽了出来,我扯着公鸭嗓,拖着两个眼袋,掀开被子骂骂咧咧走近窗户边。满地的玻璃渣子让哦无从下脚,再往前一步,就能将我的双脚割地鲜血淋漓。“怎么回事……”睡眼惺忪间,正要打个哈欠的功夫,背后却送来阵阵凄风,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哭啼。“你们俩居然没有等我……”我心有余悸地回过头,这声音太熟悉,太具有辨别力了……冷不丁转过头去,吓得我一屁股坐在玻璃渣子上,又被刺痛弹上了床,“李京池!!!你!!!你不是已经!”
“什么……你们想说……我不是已经死了么……”李京池语气平和,脸上依旧是包裹的严严实实露出凶恶的眼神,“姓徐的,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我探析周围,墨尚卿不在,程归一不在,只剩下我要面对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呃……生物!我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同样露出两只满是委屈的眼睛,大声控诉,“是啊!我们一大早就等在你家门口!你自己睡死过去,我俩能有什么办法?”
“你们何时找过我?”
他的眼神慢慢显得平和。“就……”我呆若木鸡地仰望着头顶的钟表,掐着点算时间,“就昨天上午!”
“……”李京池轻蔑地扫过我,“昨天上午……我明明就在外面!”
“不可能!”
李京池对我不依不饶,一跃而上,跳上床,一掌将我的被子烧了个光,“徐泰!你还在说谎!”
“我没有!”
我拽着他的手腕,径直就要往外走,“我们昨天还见到了李春秋,不信?走!去对峙!”
说到李春秋,他突然变得无话,就好像是专门设在这里对付他的软肋似的。“走啊!”
我温怒,幽深地盯着他。“算了……”他一把挣脱开我的手,转身蹲在一个小角落,“他又会把我锁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