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至,篝火如艳阳般照亮四周,坐于篝火旁本该被温暖包裹,此时的夏郡却觉得心如跌落寒窖,一阵阵冷意从心头泛起。夏郡与南宫及并肩坐着,二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南宫及只是望着夏郡,眼中虽神色复杂,似有满腹话语呼之欲出,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开口说起。夏郡也在等待着南宫及先开口,可半晌时间流逝,却没等到一丝动静。“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郡儿!”
南宫及连忙叫住已然起身的夏郡。夏郡身形一顿,仍是又坐了下来。“咳……”南宫及清了清嗓,“郡儿,我……对不起你。”
夏郡听言一挑眉,“你不必抱歉,你无事亏欠于我。”
南宫及听此心头涌上一阵愧意,好言说道:“郡儿,当年是我逃走在先,将这重担落于你,作为兄长,我实在有愧。”
夏郡没有出声,只是眼中的神色有了些波动。南宫及继续说着,他敛下眉眼:“若不是亲眼所见那事,我也不会下意识地想要逃走。”
那事?夏郡第一次听见提及有关于兄长当年离家缘由之事,忍不住侧耳细听,她等了许久,却未见南宫及继续说下去,她不禁侧眸回望,却见南宫及神色变换,而后归于平静。“那事我以后自会与你详说。我知道我离家的这些年你经历了许多,若无唐重相护,你定会遭受更多苦难。如今你成了魔界第一女将,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气魄,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一切安好。”
南宫及自顾自的说着,“待我心愿完成,我定会回去,接受我该有的惩罚。”
南宫及所言“惩罚”,是来自于魔界的规矩之一。南宫家作为唐家第一护卫家族,自唐家唐重继任魔君之位后,南宫家便应守护于唐重左右,辅佐他统领魔界。这南宫家有个规矩,新魔君继位之时,南宫家长子应成为第一魔将,在旁协助新魔君,且立誓将世代忠诚无二绝无异心,若有违此誓将被流放人间,五千年内不得回到魔界。南宫及作为南宫家长子,理应在唐重继位之时承担此事,他却在一夜之间出走南宫家,百年来毫无音讯。如今他现身,虽身上已无魔气,魔脉也被封住,但他仍然将接受此惩,规矩不可破,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唐重,面对此事也绝无动摇,若不杀鸡儆猴,怎让那些长老信服?“你知道你回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夏郡看着南宫及,眼中神色复杂。南宫及自然明白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可这是自己所犯下的错,若不承担,自问有愧。“我自然知道,这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承担。我不求你与唐重能宽恕与我,我只愿能再给我些时日,让我完成我的心愿。”
南宫及眼神坚定,早在唐重登基之时,他便清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是那件事和心愿,自己一定要弄个明白。“你的心愿?是何心愿?”
夏郡不懂何事让他如此执着,执着到一定要完成才肯回去,更不明白是何事让他当年毅然离家,宁愿得此结果也不愿再在魔界。“很重要的心愿。这关乎到魔界的未来。”
自前次商议与设防已经过了几日,眼看这寨中任由怪病肆虐,苏离却无从下手,她越发感到心急,日夜修炼,只为突破现有境界,得以根治怪病。这怪病,应是元津用了魔界法术导致,人人身上都沾有不同程度的魔气,且发病时症状像极了魔物,苏离才由此推出这病应是出自魔界。魔界早已觊觎神界许久,虽二界持恒不相上下,但魔界一直有着野心,想要一统神界,成为三界统领。元津此番与魔界勾结厮混,身为神界行刑者,他若与魔界有联,魔界定会以此削弱神界兵力,这神界将会出现多少滥杀之事,届时神界损耗严重,定无力与魔界一战。此番苏离定要将这元津擒住,不可再让这漏洞越张越大,威胁神界。她从镯子里取出了雷霆内丹,凝视着这神物。若用这神物修炼,自己的修为必定大有长进,且这神物之力皆为天地孕育,不必担心借取法力之后这神物便失了作用。只是用这神物修炼的代价,实在是让苏离有些后怕。她又想起先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只觉有些脊背发凉,这些画面自己虽是第一次见到,却只觉有着深深的熟悉,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真实的令人发憷。这些画面常常在她梦里出现,如同被缠身一般挥之不去,其中场景如同人间炼狱,就连平日里忆起都觉荒凉可怖。可她转念一想,眼前寨中情况逐渐严重,元津所言的“病发期”也逐步逼近,此时自己若再不提升境界,便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被魔气折磨,最后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魔物。她皱了皱眉,自是人命关天,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苏离握住雷霆内丹,与其交互内力,她只觉盈盈暖流贯通全身血脉,果然是属性相生之物,对自己内力增长大有裨益。就在她以为此次借力相安无事时,忽然脑内如被闪电击中一般一片空白,而后迅速出现许多陌生画面,如同从脑海深处被唤醒的记忆,真实的让苏离开始分不清是记忆还是幻境。这次的她不再以小女孩为视角,她仿佛是个旁观者,所见也与前几次不同,这次她见到的是平静悠闲的画面。她看见天边晚霞的余辉洒满大地,群山错落有致,高耸入云,若隐若现的绿意融着天色,让人见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她将目光又落至近处,只见山谷之处有着人烟,热闹非凡,每座屋子与每个人身上都被余辉镀着金光,仿佛是每个人的笑意快活被具象,包裹着眼前万物。这山丘之上长着一株参天大树,这树龄少说几千年,直插云霄;它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如同庇护伞一般笼罩着这山谷里的一切。苏离从未见过这地方与这些人,她虽游历三界,却从未见过有这般景象,仿佛如人间仙境,快活的氛围让人忘了世俗烦恼。她不由得沉浸其中,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别忘了自己是谁。”
忽然从四周响起的声音将苏离唤醒,她忽然惊醒,回到原先的屋子,此时夜幕早已降临,自己没有点上蜡烛,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束月光洒落。她只见眼前有个黑影矗立,但这身形她立刻认出来人。“崇,是你?”
她试探性的叫着,只见那人走出阴影,借着月光她看见了来人腰上的玉佩,正是崇。苏离心中有些喜悦,多日不见,他还是这般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你又以身涉险了,不是同你说过 ,你且将内力注入冰羽,我定会前来助你。”
崇的声音在这黑暗之中响起,嗓音如同涓涓流水淌入苏离心扉,萦绕着她。“这些事我能处理,也就想着不必叨扰你。”
苏离答着,低头看向躺在自己手心的雷霆内丹。“叨扰?你觉得这是叨扰?”
崇反问着,虽然声线毫无波动,苏离却听出了一丝愠怒。二人沉默着,半晌崇才又开口:“这雷霆内丹容易让人陷入幻境,与现实混淆,若非必要,你不可再用了。”
崇没有责备苏离,只是柔声提醒着。苏离知道,这次又是他将自己从那些场景中解救,她心生感激,但这次她也明白这情况危急,自己也顾不得这么多。“寨中众人中了魔界法术,若不如此做,我便救不了他们。”
她唤醒体内内力,只觉体内力量充盈,虽然这次仍旧被幻境所扰,但功力得以突破,也算是幸事一桩。苏离感觉崇的目光似是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抬眼一望,对上了他的眸子。清冷的神色里却有着一丝关怀,这番眼色似是见过,自己每每陷入危险,被崇救下时,他都会露出这般努力克制自己神色变换的模样。“今夜我可助你为他们破解法术,但你们都免不了迎接一场大战,”他走到苏离面前,轻声说道:“届时你若唤我,我也定会前来助你。”
苏离心下一动,虽被他的话动容,她却清楚明白,此事不可再卷入无关之人,虽崇的功力深不可测,只是这元津毕竟为行刑者,他与自己二人同为神界中人,理应由苏离清理神界门户。“多谢,只是这事不该再卷入更多的人,这元津……我也该就此有个了结。”
崇盯着苏离许久,半晌在苏离眉心一点,苏离只觉自己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她抬头望着崇此举,明白崇选择了尊重她的意愿,为自己注入了内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恶战。她实在是感激崇,一次次出手相助,在危急关头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二人萍水相逢,得此相助苏离已是感激万分,不知该如何无以为报。“我该如何谢你?你屡次救我,我却不知该如何回报。”
崇听言后嘴角微提,眼中有些笑意,“你平安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