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成为公主的暗卫之前,在伏妖司当差。这剑是伏妖司特制的,对待妖物有奇效。”
他缓缓抬头,冲渊故里咧开嘴笑了,他这一笑,毛骨悚然,她差点吓得眼睛一闭,一头栽下去。“我没杀过人,也没害过人。”
故里虽然怕他,但咱也不理亏啊,“你没资格抓我。”
“你吃了的点心,却没有反应,说明你没害过人,有可能连只猫猫狗狗也没害过。”
印黎的目光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她的眼睛,“你家那位,是掌司大人的师兄,你要是杀过生,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都知道我是好妖了,你还拿剑戳我!万一真戳上了你担待得起嘛!”
哼!她现在可是将军夫人,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暗卫,她连沈长安都不怕,怕他干什么?自己也是的,怂什么,她可是好妖,难道伏妖司还能滥杀无辜不成?“这只是一个警告而已,根据伏妖司规,妖不得在对凡人随意施术,否则按律当关入妖狱十五日以上。”
他把剑收起来,眼神也没有刚刚吓人了,“看在将军的面子上可以放过你这一次,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公主使这些小把戏,更不该……”他突然顿住了,故里却好奇得很,“更不该什么?”
“管好你自己。”
他从怀中掏出一道符纸贴在墙上,这墙便变得滚烫起来。“嘶~”她的双手被烫伤,从墙上摔下来,幸好有山茶给她垫背,不过大可不必,故里看着手中被烫起水泡,和摔一跤相比,我更愿意摔跤。“下次要来,请走正门。”
印黎的声音从墙上飘出。“夫人,你没事吧。”
山茶捧着她的手到嘴边吹气,“什么会伤成这样,回去了奴婢可怎么和将军交代呀。”
对呀,渊故里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天色已晚,她回去了该怎么和沈长安说这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自己这么笨的妖了!沈长安也是伏妖司出身,照印黎那么说,如果苦无心是妖,他早就知道了,用得着我在这献殷勤?她真是嫌弃自己的脑子啊,普通的障眼法在伏妖师面前根本不管用,沈长安要是问起自己的手,她该怎么说呢?老实交代,就说去爬墙了。不行不行,渊故里摇摇头。那还不得被他笑话死。有了,就说不小心被烫的。可他要是问起来为什么被烫,就说,就说,就说他府上的菜太难吃了,自己出去学了,烧菜的时候不小心被烫的。嘿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等回到府上,天早就黑了,远远的看到将军府门口有人出来挂灯笼。渊故里再三叮嘱山茶,“一会要是沈长安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放心,奴婢一定按着夫人教的说。”
山茶重重的点头,额上的刘海飞扬。从后门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她和山茶分工明确,山茶翻开柜子寻找合适的衣衫,自己则手忙脚乱脱衣服。毕竟她此刻浑身尘土,狼狈不堪,叫沈长安看到终究是不好解释的。慌乱间,故里的目光被床头的盒子吸引,这盒子通体乌黑,虽然是木制但却散发着金属的光泽,细细观察才能看到其上雕刻的一条青龙栩栩如生,硬是唬住了她这只妖。也许是之前沈长安在,自己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了,竟然才发现这同周围格格不入的盒子。她盯着盒子,浑身汗毛耸立,潜意识告诉自己,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架不住这该死的好奇心,渊故里甚至都没有怎么思考,在发现盒子的同时双手就已经控制不住的伸出。冰冷的触感自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盒子的锁扣很好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长剑,同样漆黑,如果不是底部铺垫着一块白布还真不好发现它。剑刃的寒光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烁,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无数哀嚎,仿佛有人用在指甲抓挠她的耳朵,振聋发聩,她看到乌黑发臭的血液从盒子底部涌出,雪白的垫布被浸得赤红,逐渐漫出盒子,淌入她的双手,然后爬进双目。无数妖物从盒子钻出,尖锐的爪子向她挥舞,血盆大口中全是对沈长安的咒骂。“嘭—当啷!”
盒子被摔在地上,她呆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滚出,划过苍白的面容,最终滴入长剑,滋出一缕白烟。渊故里听到身边一阵微风吹过,原本散落的碎发也追着风去的方向飘动,缓缓睁开眼睛,方才浮现的种种都已消失。沈长安正蹲在地上,看着掉落的长剑面色凝重,一旁是跪倒在地的山茶,浑身发抖缩成一团。“对不起,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
老神棍教过,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只要诚心道歉,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她木讷地站着,目光却死死盯着剑身刻着的‘伏妖司’三个字,既然自己已经道歉了,那么这把剑应该就不会把他的脖子砍下来了吧?“无妨。”
他捡起长剑甩给山茶,眉头紧锁,“我说过,要把璞剑收起来放好。”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渊故里却寒胆毛耸,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跌坐在地上,耳边是山茶脑袋和地板撞击的闷响,伴随她夹杂着哭腔的请罪,“都是奴婢的错,请将军责罚!”
“下去。”
恍惚间看到沈长安的手摆了摆,山茶擦着眼泪抽噎着从一侧出去了,她不安地看着沈长安,心里彻底没底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也用那把剑砍掉自己的脑袋,也任由她的血淌在地上。他的手举起来,慢慢靠近故里,她再次害怕地闭上眼睛,头顶却被意料之外的温暖笼罩,“抱歉,是我没把璞剑收好。”
沈长安把她抱在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这把璞剑斩妖无数,其中汇聚了无数妖邪的怨气,寻常妖物如若触碰到它轻则损失修为真身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沈长安丹唇轻启,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随机放松了下来,只剩下环着她的双臂青筋暴起,“还好。”
还好你没事。她抬起头盯着沈长安出了神。他,这是在乎自己吗?他为什么在乎自己?自己哪里值得他在乎,她不是妖吗?不对啊!渊故里转念一想,她又没有杀生,怕沈长安做什么,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对我一只小小妖怪动用私刑吧?“就是你的错!”
她顿时底气十足,“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不好好收起来?”
冰雪聪明如故里,马上就为双手的火泡找到了黑锅,“你看!”
她眼角含泪,撅起嘴,楚楚可怜地看着沈长安,“都怪你,我的手也被烫起泡了。”
他接过故里的双手捧在眼前细细端详,眉间浮出一道淡淡的川字,看得她心虚得很,莫不是被他看穿了自己拿他背锅?该死!她不禁感慨一番,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沈长安是什么人,是不是自己的剑灼伤的火泡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在这抖什么机灵呢!这可怎么办?渊故里表面上稳如老狗,实则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直打鼓,但是,伏妖司规上哪条规定写明了妖不能骗人了?!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骗人犯法嘛?他沈长安也不是皇帝,他也没有特权可以随意斩妖的。可他要是一时生气把自己赶出去怎么办?渊故里终究还是自己破了防。“你,多大年纪了?”
沈长安抬头,深邃的眸子里是她读不懂的意味悠长。他这又是什么意思?渊故里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幅画面,在一片坟地里,所有死于沈长安之手的妖都长眠于此,墓碑上是每个人的墓志铭,其间有一座崭新的墓碑,上面刻着:渊故里,享年一千三百二十岁,因欺骗沈长安而死。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妖固有一死,如果她今天一定要命丧将军府的话,那就让自己死的体面些吧。她心一横,空口白话,手拿把掐,看着沈长安信誓旦旦:“二八。”
沈长安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说实话。”
下一秒渊故里的泪水彻底失禁,“我才活了一千三百二十年,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只是被剑气灼伤了而已,死不了。”
沈长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小药盒,取出里面的药膏轻轻点在她的手掌,触感冰冰凉凉,还挺舒服的。“从没有妖在接触璞剑后只是被烫起了泡,所以才好奇你的修为。”
他的手指划过渊故里的脸颊,补充道:“还有,我从不给妖立碑。”
她的瞳孔不住地颤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还是,巧合?故里心虚得低头,极力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什么立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为什么手被灼伤只是委屈,我问你年龄才开始掉眼泪。”
沈长安的话里荡漾着几分得意,她猛地抬头,却撞上他含笑的嘴角,“小妖,你真好猜。”
故里还欲反驳的嘴还半张着,却吐不出一个字,自己这是,被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