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府君过誉了。”
真秀也不知道景天阳在说什么,但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坏事,便顺着他的话说到。 “真秀大师太谦虚了,哪里是我过誉,我这边三法司客卿的玉牌还没送到你的手里,就收到了江城县送来的书信,这才知道你又在江城县里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景天阳笑呵呵的说道。 “原来是说这个啊。”
真秀当即心中了然。 “对了,不知道此事查得如何,可有结果。我最近又查到了一些相关的线索,正要禀报府君。”
说罢,他就把跳虎涧虎妖的事情转述给了景天阳,着重提到了那个在故事中救下樵夫,并赠与药粉的老翁。 只是可惜,从樵夫的记载中,关于这老翁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对方披着草衣,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特征被记载下来。 “也就是说十二年前就有这药了……” 景天阳喃喃自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能把人变成妖怪的药,他还是从真秀的亲笔信中第一次听闻,可万万没想到,这药竟然在十二年前就曾在鸡陵府出现过了。 十二年前,景天阳都还没有到鸡陵府上任呢。 想不到这还是一桩陈年旧案。 “草衣翁嘛……” “真秀大师,我记下了,之后会派人继续调察,若你这边也有什么新的线索,也请记得给我飞鸽传信。”
景天阳是个办实事的官,这种事情自然不会不管,而且他敏锐的觉得此事必牵连甚广。 十二年前就有过的事情,直到今天还在发生,但这期间竟然无一人重视。 倘若案子只局限于一县之地,或许能说是知县昏庸无能。 但江城县和跳虎涧距离甚远,时间跨度也是如此巨大,难道就无一人察觉? 总不至于这几个地方的父母官,全都是吃白饭的废物吧。 景天阳想到这,不禁看向了饭桌上的文霜月,然后对她说道:“文银章,那十二年前的屠村案你再好好查查,看能不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仔细看看那案子为何会被定为悬案不了了之。”
文霜月跟自己的这位上司配合多年早有了默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起身领命。 而另一边的武烈烽则是埋头扒饭,只当没听见这些事。 需要他知道的事情府君会跟他说,需要他做的事情,府君也会吩咐,其余的事他一概不关心,这也是他多年总结出的职场经验。 他以这么混的性格还能留在府衙讨个银章巡捕的差事,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准则的。 不说能平步青云,但至少能让他少不少麻烦。 这便足够了。 “对了,不知道那张丹方可查出些什么了?”
真秀记得,江城县的县令曾说过将杨炜的那本丹方送到了府衙,自己这边只是留下了副本。 想来这两天,景天阳也应该派知晓医理的高人看过这篇丹方了。 “我请过府城里的几个名医看过,但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张丹方上好些材料根本就不是药材,而且还都经过了复杂的处理,这些名医除了在我这摇头晃脑的说了几句‘奇甚怪哉’以外,没看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但那江城县的杨炜凭借自学的医理就能成功配药,足见这丹方的炼制难度并不高,这要是流传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景天阳说完重重的一叹气,他这知府可是越来越难做了。 所以他才对真秀这个突然崛起的“民间义士”如此重视,想要治理好鸡陵府,只靠他们官方的力量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两年大炎朝廷的形式,也是日渐愈下。 由于奸臣当道,他们这一脉的实干派又和那些自诩清流的伪君子混不到一块,就更加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了。 否则,像景天阳和宋湛这样的人才又何至于被派到如此荒僻的鸡陵府。 更有像宋湛那样刚考上功名,却在上任的路上就因为受到了党争的波及被人追杀。 现在这种情形,每一份助力对他们而言都十分重要。 席间,景天阳又讲了不少关于鸡陵府的治理难题。 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和即将成为心腹的人,自然无所顾忌。 他说出这些事,也是为了他们对府内的情况有更多的了解。 这样他们解决问题时才能从更高的角度去思考,而不是局限于一县之地。 文霜月和武烈烽跟上司经常会有这样的交流,但对真秀来说还是第一次,因此令他受益良多。 以前想不通的问题如今豁然开朗,对同一件事物也多了不同角度的看法。 尤其是真秀以前觉得衙门里一些不合理的事情,经景天阳点拨才明白,那些不合理之处为何会一直保留。 原来这些都是多方协调不下,才遗留下来的别扭所在,看似不合理的背后都有各自的一套合情合理的缘由。 当真应了那一句,存在即合理。 但合理不合理是一说,正确不正确又是另一说了。 “听你们这么讲,这混迹官场也不容易啊。”
真秀不禁感慨一句。 他们当官看着威风,但这背后也各有心酸,而且比起平民百姓,还要承担更多的风险。 景天阳哪怕作为一府之君,也动辄会受到党派倾轧。 前些日子的连环灭门案时,朝廷里就有不少人对他发难,要不是后来他们雷霆破案,只怕他现在不只是要丢了乌纱帽,即使不说丢了脑袋,至少也会遭到流放。 文霜月和武烈烽就更不用说了,平日里就是直面那些妖魔鬼怪,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享受权利的风光,便也要承担这背后的职责与风险。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世界倒也算是公平。 但即使如此,面对权利的诱惑,世人不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 人之欲望,当真是有趣。 真秀如此想着,又多了不少感悟。 “我自己也在不断寻求着更强的力量,这何尝也不是一种欲望呢?”
他心中一笑,摇了摇头。 师父以前对他说过,要看破红尘,就要先历经红尘。 没有见过足够多的人,经历过足够多的事,何谈一切皆空? 众生皆苦,苦在哪?如何苦?有多苦? 不曾亲身体验,空口白话谁又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