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男孩儿的弟弟抹黑来到了祠堂,他看到女孩儿闭着眼睛,嘴唇发白,跪在那里一言不发,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伸出小手拽了拽女孩儿的衣袖,女孩儿纹丝不动。小男孩大惊,就要叫出声,女孩紧闭的双眼睁开,嫌恶地甩掉了小男孩儿的手,看到已经换了新衣,脸上也有了光泽不像初见他时的脸色蜡黄,衣衫褴褛。女孩儿嗤笑一声,“还以为你们多有骨气!”
小男孩儿紧张地从怀里取出两块芝麻糕点,送到女孩儿的面前,小声说道,“姐姐,你吃一点东西吧!”
女孩儿不过是六岁的年纪,小男孩也不过是四五岁的样子,在祠堂跪了四天不吃不喝,再这样跪下去,会出人命的。人们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没人敢来劝慰,皆是因为女孩儿的父亲不允许,一定要她跪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女孩看着那糕点,再看看小男孩大眼睛里期盼的眼神,伸手打掉了……“你走吧,本小姐不想看见你。”
小男孩被她吓到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许是哭声太大,惊动了祠堂的看守,把小男孩儿抱了出去……女孩儿至始至终都是平静的,面无表情的,与她平日里骄傲明艳的样子全然不同。女孩儿的母亲生下她不久便过世了,只有几位乳母。所以,平日里不管父亲如何惩罚她,都不会有人,也不敢去规劝……第六日,在御医精心的调理下,男孩终于醒了,女孩儿的父亲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要将这两个乞丐出身的孩子养为家臣,赐名“宗泽”“宗淼”,吃穿用度,文武先生与女孩儿等同。在第五日的时候,女孩儿便已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待二日后她醒来,得知父亲的安排,终于按耐不住,哭出声……一向高高在上的相府小姐,第一次发现她的反抗竟是这般无用。……从那以后,宗泽、宗淼两兄弟便与秦贞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起学文习武。秦贞从不与他们说话,就算是她的父亲每日检查他们三人的课业,秦贞也是答完就走,从不给父亲让他们互答的机会。宗泽生来与常人的眼睛颜色不同,秦贞的父亲明令禁止任何人议论宗泽的眼睛,于是也从来没有人提过。宗淼刚开始的时候,看到秦贞就会很雀跃很兴奋,但是秦贞从不理会,他要是表现热情太大,秦贞不管在任何场合之下,都会转身走人。不管事后,她的父亲会怎样罚她,她都欣然接受惩罚,一如既往如此。次数多了,宗淼每每见了她,也只是礼貌性的点头问好,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相府的三个孩子就以冷淡冷漠的方式相处了两年,直到秦贞八岁那年,秦相让她陪同六皇子离绍寒去北冥国做质子。临行前的那一夜,秦贞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去了祠堂祭拜她母亲。秦贞跪在蒲团上,昂首看着母亲的灵位说道,“娘,女儿要陪同六皇子去北冥国做质子,这一去不知道会是多久,不知道归期是何时?女儿不孝,不能日日来给您请安了。父亲会代女儿来看您的。”
秦贞磕了三个头,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宗泽走了进来在她旁边的蒲团上跪下。秦贞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起身往外走……这时,她听见了三声很响的磕头声……“有些人自以为是,不知人心险恶,世道艰险,本是个小孩子,非要学别人卷入国家大事之中,他日吃了亏哭的时候,才后悔。”
秦贞愤怒的转身,正好对上宗泽的一双紫眸,男孩除了有一双泛着紫色漂亮的眸子,还有着深邃立体的五官,俊朗的容颜……看着秦贞的目光中充满着恨与怒……秦贞愤恨的看了他许久,拂袖转身离去,纵使气极也没有与男孩儿多一句话。只是,秦贞不知道,那一晚,在她离去之后,宗泽去找了丞相,愿意陪同她一同前往北冥国做质子,被丞相拒绝了!这是秦贞后来回国之后,父亲告诉他的。彼时七年已过,她嫁入皇室,封为贵妃,早已不记得,自然也就不会去计较陈年往事了。只一次她入宫之后,时逢上官云墨攻打玉姬山,父亲临危受命,她在第一次点将之时,在一众将领中远远的看到一双泛紫的眼睛,还很欣慰的对父亲说,“宗氏兄弟,能为父亲分忧,也是父亲当年有先见之明”那时,父亲还不赞同的说,收留他们兄弟二人时,并未存了栽培之心,不过是为了她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一份宽容,不要总是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当时听完父亲的解释,一笑置之。若非没有铁腕手段,如何能帮助离绍寒登上皇位,巩固秦家百年基业。况且她当年从未觉得自己错了。……秦府抄家之时,离绍寒将她身边的人都除尽了,她并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只是后来侥幸活了下来,得知秦家人都被扔在了乱葬岗,待她去看时,只看到几只野狗在其中刨食……那一次,在山寨中,她看到了那个满脸刀疤的紫眸男子,纵然只是一撇,足以让她确定,那人就是宗泽,就是当年那个孩子,秦家的家臣。一个已经被她遗忘了很多年,甚至是秦家灭族之时,都没有想起来的人。那夜回来之后,她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或许秦家还有人活着。故修书一封给夜离,彻查秦府中人的下落,才知当日不知是谁在官兵进来之时,最先放了一把大火,烧了秦府,宗氏兄弟是家臣,不在秦家宗谱之上,至使逃了出去。这时她才想起,父亲一直把兄弟两保护的很好,一方面是不想有人以此为把柄,弹劾自己。二也是出众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入仕,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无形中倒是保全了这兄弟二人。顺着夜离所查的线索,得知宗淼一直在找他的哥哥,但是找不到。后来被一个神秘人告知了他宗泽的下落,辗转来到相州,不想相州早就是一拨盗贼的天下了。被抢光了银钱,又被锁住一身武功,卖到了青楼。他或许不知道,他快要见到他哥哥了,只是以一种他想不到的方式。……江忆雨与商洛宸在房中对弈,江忆雨已经连输了三局……“江公子今日不在状态啊!”
江忆雨搁置了棋子,贴近商洛宸,一脸狡诘地看着他,商洛宸觉得此人今日有诈,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仰……“江公子有话直说!”
“本公子找到安抚群盗的方法了!”
商洛宸俯下身来,诧异地问道,“本公子以为江公子沉迷青楼,是不想操心国家大事了。”
江忆雨拍拍桌子,不满地说道,“洛公子,若非是你珠玉在前,本公子怎么会在青楼遭受冷遇。好歹本公子长得也没有那么见不得人吧!”
“罢了罢了,本公子着实佩服江公子胡说八道的能力。说吧,想要怎么做?”
江忆雨将已经写好的计划递给商洛宸,商洛宸看过之后,无比严肃的对他说道,“你真是个疯子!”
东离国慈宁宫内,太后穿着正红色品制的宫服,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生母,确是先皇的嫡皇后,位份尊贵,已经五十多岁了,保养得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不过看五官,可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美人。杨妃今日本欲穿那件玫瑰色的长裙,不想收到慈宁宫的消息,说是太后穿了正红色,只得选了一件紫色的礼服……“娘娘这件衣服选得真是好,咱们皇上平日里总喜欢穿紫龙蟒袍,平素的常服也多是紫色。娘娘穿着这身衣服去,定能让那么贵女们知道,谁才是皇上最喜爱的妃子。”
杨妃对这番说辞十分满意,笑着对海棠说道,“还是海棠最了解本宫的心意,有赏!”
“奴婢谢娘娘!”
“今日,我父亲可会来?”
“杨府传话,说尚书大人身体有恙,不方便出席宴会。”
“那我哥哥呢?”
“少爷随丞相一道已经离开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