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草原，还是那样的一片草原。安静地连个蝴蝶都看不到，天空盘旋有飞鸟，但好似也只是路过，盘旋一圈，径自飞走。那个曾经是吸血蝙蝠群居的山洞，仍旧在石崖半腰处悬伫，洞口朝南，阳光歇歇照射进去。斜阳三星。这里的一切，好似亘古不变。除了草坪上蜿蜒着一条可怕的大蛇。……浑身雪白，胡须随风而动，布衣轻扬，正是住在半山腰茅屋内的老者，只是不知为何，却下山来到这座洞穴。他转过头，面色不悲不喜，淡淡说道：“青松，如果是害怕的话，你大可不必前来会晤。”

一阵风吹过。洞穴深处，一道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身穿迷彩制服，双手负于身后，挺拔的身姿，犹如一棵万年松。这是一位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表情优雅，眉间倒竖一枚枣形印记，大红色。走至老者身边，伫定，笑了笑，问道：“青竹，害怕二字，从何而来？”

拥有一张年轻俊脸，说出的话音，却是年迈苍老。雪白布衣的老者抬起手臂，指向草坪上的庞然大物，却不言语。意思很明显，你若是不害怕，为何带上这样一条怪东西前来？不是为了壮胆？年轻人笑不露齿，抿起嘴唇，“不是我带它来，而是它非得跟着我。毕竟……是我花了大心思研究出来的宝贝儿呢，呵呵呵呵。”

名叫‘青松’的年轻人突然将拇指中指内掐，放入唇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不远处的草坪上，那个刚才吓跑李梦珂三人的庞然大物骤然朝山洞方向蜿蜒而来。草坪尽头的树林中，同样一道庞大的影子若隐若现，在听到哨声后，拨开浓郁的树木枝叶，缓缓露出身形。如果陆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吃惊到合不拢嘴。因为他见过这头怪物，就曾在差点要了他和余棠性命的洞府中。猫脸、四肢粗壮、高大威猛、像个猩猩似得可以匍匐立起，它扬天长嚎，怪叫声响彻草原。随着叫声，深林深处立即回应出不下二十道同样怪异的怪叫。光是从数量来看，渗人可怕。青松抚掌笑道：“怎么样青竹，这两个宝贝儿还不错吧？”

他指着那条蜿蜒至洞口下的蛇形怪物，耐心介绍道：“这只呢，我给它起名为‘蛟’，虽然就现在这模样来看，距离传说中的蛟龙差距还很大，但只要给我时间，我相信等到下一代‘产品’出来，就相差不远了。”

瞧见名为‘青竹’的老头儿不接话，青松笑了笑，指着草坪尽头的树林方向，只见那头庞然大物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十几头和它模样相似的猫脸怪物，而在它身后的树林中，仍有零零散散的同类从里面走出。只是这些‘后来的’和它体型比起来，缩小了好几倍不止。“这个宝贝儿呢，我就更喜欢了……当初研究它时，特意翻看了不少资料，从《山海经》中借鉴，再融合现代野兽的特征……贪吃、健壮、繁衍能力超强……”‘青松’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关键是，它可以自我繁衍，懂什么意思吗？就是说，只要它吃饱了喝足了，找个没人的地儿，花个十几分钟时间就能下出一个崽子来！这宝贝儿我给它起名叫‘餮’！你应该已经见过它了吧？”

轻抚白须的青竹老人就像一个听人说书的酒馆旅客，如果手中再有清茶瓜子，一定会听得更加尽兴。此时听到身旁滔滔不绝的‘青松’忽然停止唠叨，下意识掏了掏耳朵。这个动作引来身穿制服年轻人的怒火，让他想起以前一些不好的回忆。老人笑道：“嗯，我见过它，先前袭击我们部落的玩意儿，就是它。”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它很强大？”

“额，还行。”

“那这条‘蛟’呢？你别看它长得不咋滴，但是杀伤力可是惊人啊，一张嘴，吞掉你十个八个野人不在话下。”

“额……还行吧。”

接连得到两个非常牵强的答案，名为‘青松’的制服男人突然就爆发了火气。“还行？我去你娘的还行！青竹老头儿，这么多年没见，还是死鸭子嘴硬啊？承认别人的优点对你来说，就那么难？”

清风习习漫山，石崖处，洞口，老者抚须而立，那双看透世界沧桑历练出包罗万象的眼睛，盯着草坪上两个模样渗人的怪物，眼神平静，不起波澜。他突然叹了口气，话锋突转。“青松，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合理存在……”“还记得这句话吗？呵呵，是当年那个女娃娃说的。当时咱俩都没有听懂，只当是年轻人的为赋新词罢了，可自从她离开以后，这无数个日夜过去了，我时常会想起她曾所说过的话，才发现这女娃娃当真是不得了，年纪轻轻却拥有一颗风尘仆仆的心。”

“呵呵，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合理存在。青松啊，这句话，其实是她留给你的箴言警句。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逾越了生命这道红线，你是在挖雷，在挑衅天威。你研究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世间的东西。因为它们……已经不能称之为生命了……”“它们没有感情，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着……蝼蚁尚且贪生，因其知道活着的美好。可你看它们？只是一台被你操纵的杀戮机器，对于它们而言，活着便是受你奴役，沦为你的试验品。”

他低下头，当看到草坪上那头体型渗人的可怕大蟒时，眼角微缩。他看到那个硕大的蛇头上，那两只长角，像是被人硬生生插上去一般，长角与头颅的连接处，还有密密麻麻的缝补痕迹……老者再次叹了口气。“你钟情于研究生命，以至于现在心境走火入魔，不人不鬼，每天活着都是受苦受累，细细想来，你和这两只怪物又有什么分别？”

“若是当初咱们能安详死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