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空云层融为一体的陆笙视野开阔,所以能清楚地看到,青梅驾驶着大船犹如一只无头苍蝇般,围绕着荒岛兜兜转转,那艘凭她一己之力建造而成的木船、很明显比上次更为坚固,它战胜了惊涛骇浪,但却败给了荒岛某种莫名的吸引力……青梅很丧气。她回到那座山洞,又闭关了许久。陆笙的好奇心被勾起,分出一部分精神进入洞中,每天无时无刻都紧盯着这位女子——按照老头儿青竹所说,这位女子当年是离开了荒岛,并且在外面世界开枝散叶,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聂青梅。陆笙想看看,这位奇女子到底是如何摆脱这座荒岛的禁锢,继而如何地离开这里……又过了好些年,春去秋来,花谢花开。青竹和青松服下长生药,继而不老不死。被他二人渐渐遗忘的青梅,却越发地深居简出。没人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包括陆笙。这段时间里,青梅最经常做的事,便是发呆。她每天坐在石桌前,双手托腮,眼睛出神,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而在她面前石桌上,则是放着一颗水晶球。陆笙发现,这位女子的相貌其实非常柔萸。特别是每当她发呆时,那双无神的大眼睛和近视眼余棠竟有几分相似,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也许是长期的孤独使然,这女子的外貌以及体型越加清瘦,惹人怜疼。洞内有香烛。摇曳烛光映照女子侧颜时,将其犹映衬如孤怜。陆笙心头悸动。悸动过后,便是深深的罪恶感。“卧槽,如果说,我真是聂青梅儿子,那这女人不就是我祖宗了?”
一想到这,陆笙就像狠狠扇自己耳光。……他经常看到,这位有可能是他祖宗的清瘦女子每隔两天便会打开那条通道,进去待上十几分钟,随后便眉头紧皱走出来。陆笙还注意到,她每次进去,都会带着那颗水晶球。有一天,青梅再次进入通道,这次进去的时间很久,兴许半个多小时。出来时,这位已被岁月蹉跎清瘦的女子面带喜色,她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道:“我终于可以离开了……”……陆笙听得云里雾里,而当他接下来看到这位女子驶船离去,直至逐渐消失在海面时,他才怅然自失……他依然是什么都做不了。即使他知道了自己能否出去,关键在于那个水晶球。无数岁月过去。在这段岁月里,陆笙看到青竹就像发了疯似得寻找青梅的踪迹,最后又因与青松吵了一架,二人自此老死不相往来,彻底决裂。青竹找到了当年三人进入的那座山洞。他走了进去。然后在里面发现青梅留下的东西……石桌,以及石桌上的字。上面的字迹,陆笙早就看过了——和当初青竹所形容的一样。……最后,青竹叹了口气,看了眼那个通道,随即离开。又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在这段漫长岁月中,青竹一天天变老,头发渐渐花白,身躯逐渐佝偻。他很害怕,就如同有位哲学家说过的话——人活得时间越长,就越怕死。有一天,青竹终于受不了了,在晚上时偷偷溜进山顶的洞穴,过了一个多小时,又看到他出来时怀中抱着两个婴儿,一男一女。陆笙心想,‘这应该就是唐来和唐归了吧……’里面发生了什么,陆笙不知道,但很明显青竹应该是经历了一场战斗,而且,从他脸上的喜色可以看出,他也应该是得到了某种令他开心的东西。……青竹回到茅屋,摊开手心。手心中躺着一颗药丸。他一口吞下,随即身体好似散发出无形的雾气,刹那间,他仿佛年轻了几岁。两鬓白色逐渐化作青乌,眉间皱纹抚平,身躯停止,不再佝偻……这样神奇的变化,就发生在陆笙的注视下。只听得青竹哈哈大笑,“果然是仙药,青松没骗我。”
……时间仿佛加快了。陆笙能明显地感到时光流逝。某一天,青竹突然想发疯了似得,痛苦哀嚎。声音撕心裂肺。他好似喉咙很痒。陆笙看到他将自己的手指头伸进喉咙深处,拼命的扣,然后因为喉咙的不适,又拼命地呕吐。再然后,青竹好似意识到什么,冲进野人部落中,徒手杀死一个野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野人的血肉一点一点剥下来,塞进自己口中……青竹很懊恼,他去山顶找青松了,依然是在那个陆笙精神力进不去的山洞中,待了一个多小时,随即,他浑身带伤,逃了出来。只见眉间有印记、依旧是年轻人模样的青松负手走出,在洞口指着逃跑地狼狈背影,讥笑道:“你说你要长生,我给你了。而且当时我就已经说过,这药是不完全体,是半成品,吃了可能会有副作用,可你还是吃了……现在你出现副作用了,来找我?呸,当我是不收诊金的大夫?”
陆笙听了后,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接下来,青竹靠吃人/肉吸人/血续命。青松却靠自己的研究,将半成品的仙药不停完善,继而不停服用仙药,可以勉强维持年轻状态。但那些仙药说到底,依然不是真正的仙药。所以,青松的寿命也在一天一天缩短。这个两人相互抵抗着——青松占据山顶洞穴,将里面的神秘资源运用娴熟,依靠里面的东西,他几乎是这个荒岛的霸主。但应该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这个过了千年依旧保持年轻模样的老怪,好似不愿意杀自己在这荒岛上唯一的朋友,青竹。所以,青竹也得以继续苟延残喘。……青竹活得很累。始终在天上冷艳旁观的陆笙,已经将这个老头儿的心理研究透彻——就如同青梅留下的信所说,他是一位心思细腻到极致的男人,并且,非常的自负。他不论做什么事,都要追求完美。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需要依靠使用人类血肉来延续生命时,就觉得自己不完美了,从而变得非常偏执。他一边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边又忍受不了活下去的诱/惑,继续捕杀野人,延续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