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南，甘肃，陕西等省，百姓根本不认新币，如果强推，只会逼得他们以物易物，或者进行地下交易，得不偿失。　　所以那边还是流通白银和铜钱。　　如果举办婚礼，需要用到陕西什么物资，新币多半是买不来的。　　至于国外，与大明做生意的民间商人，倒是主动或被动地接受了新币，但列国官方，态度却十分暧昧。　　为了购买枪炮等必须物资，他们表面接受新币，可是在囤积新币上极为谨慎。　　尤其是英国。　　表面看英国与大明关系最好，但截至目前为止，英国是囤积新币最少的国家。　　换句话说，陈梦纬拿着新币要去英国买什么物资，英国王室恐怕会以各种理由婉拒。　　不过陈梦纬已经不想跟郑克均这个抠搜理论了。　　“公子，有一件事臣觉得你做得不妥，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你。”

陈梦纬临走时回头，神情很严肃。　　“何事，说吧。”

“你回到南京已经半个月了，马上又要举办与文熙公主的婚礼。　　可是你到现在为止，也没去看过贞央夫人一眼。　　她毕竟为你生了孩子。　　生孩子时你不在身边，现在回来了，也不去看她。　　现在又筹备与文熙公主的婚礼，再大度的女人，怕也会有情绪。　　无论如何，她也是你的妾室，太过冷落，不利于后堂和谐。”

陈梦纬说完就走了。　　郑克均怔住。　　是啊，自己怎么完全忘了贞央和孩子的事？　　这半个月真的太忙了，又要解决粮食问题，又要拥立朱玉塘登基，还要重组朝廷行政机构，招待列国使者。　　郑克均忙得脚不沾地，十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但即使如此，也不该放着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女人不管。　　郑克均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贞央。　　“是该去看看她。”

郑克均叹了口气。　　不过在这之前，郑克均还得见一个重要的人。　　“传戴家父子来见我。”

“是。”

……　　北京紫禁城，康熙一个人站在城楼。　　秋风萧瑟，吹起皇冠上的顶戴，康熙只觉得浑身都是寒意。　　此时的城下长廊，停着一副梓宫，全城的官员，士卒，太监，宫女，妃嫔，尽皆缟素。　　梓宫里面装的是顺治的尸体……准确说是顺治的一半尸体，另一半正挂在江苏扬州的城楼上。　　当康熙看到顺治血淋淋的下半身尸身时，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八岁前父皇的记忆，不断涌上脑海。　　“来人，”　　“在。”

“传郑旨意，佟佳氏灭族，多铎豫亲王一系，灭门。”

“你是失心疯了吗？”

康熙正宣发口谕，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康熙回头，是孝庄皇太后被人推着摇车，上了城楼。　　“皇祖母，董额和佟国维这两个奸贼，不但投降了郑匪，还将父皇的出家之地，告诉了郑克均。　　以至于父皇惨被分尸。　　这是我大清的奇耻大辱，皇儿怎能不惩治董额和佟国维家族？我皇家颜面何在？”

孝庄皇太后静静看着停在长廊上的梓宫，一滴泪水慢慢滑下满是皱纹的脸颊。　　“福临，当初哀家就劝你，好好做一个皇帝，你不听。　　为了一个女人，你放弃了大清的江山，留下我和玄烨祖孙两人。　　这些年你知道我们过得有多艰难吗？　　苏克萨哈，鳌拜，三藩，如今的郑氏……步步险境。　　若不是玄烨年幼，若是你能一直安心做一个对江山负责的皇帝，我们祖孙又岂会有如此多的磨难？　　如今你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又怪得谁来？”

梓宫里是孝庄的亲生儿子，为母的岂能不心痛如绞。　　从小看着福临长大，看着福临从懵懂无知，到成为大清入关的第一位皇帝。　　再到迷上那个女人，最终郁郁出家。　　一幕幕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事。　　当孝庄听说顺治被郑匪杀死并分尸时，当场晕厥。　　昨晚哭了整整一夜。　　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可是当孝庄醒来，她知道此时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你知道佟佳氏有多少人吗？你知道豫亲王一系有多少皇亲国戚吗？　　诛族？你是想动摇大清根基吗？　　你知不知道郑克均为何将你父皇分尸，还将一半尸体送到河北？　　他用心险恶啊。　　他可不是纯粹为了恶心你，他就是想让你去迁怒佟佳氏和豫亲王一系。　　如果你真的展开灭族清洗，所有满清贵族势必离心离德。　　这正是郑克均的恶毒奸计啊。　　如今的大清江山，风雨飘摇，黄河以南皆被贼寇占据。　　我们爱新觉罗家能依靠谁？只能依靠从关外迁入的满清贵族。　　你倒好，现在想自掘坟墓。　　你信不信，你今天诛灭佟佳氏和豫亲王后嗣，明天我们组建的新军就会跑掉一半？　　到时候郑匪北犯，又有哪个满族将领会为你卖命？”

“皇祖母教训得是。”

康熙也觉得孝庄说得对，刚才自己的决定太草率了。　　“可是父皇毕竟是因为董额和佟国维的背叛，才惨遭杀害。　　郑匪将父皇尸身送入河北时，一路敲锣打鼓，已经天下皆知。　　如果我们不处置佟佳氏，裕亲王后系，皇家颜面怕是要扫地。”

“当然要处置。”

孝庄太后斩钉截铁。　　“立刻捉拿佟国维和董额的家人。　　儿孙斩首，女眷发配宁古塔。　　此告旨广张河北，让天下官民尽知。”

“这是不是太轻了？大清律法，凡反叛投敌者，夷三族。　　谋逆犯上，杀害皇族者，灭九族。　　董额和佟国维反叛投敌，直接导致父皇被残杀。　　只是灭门，恐难服人心。”

“玄烨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孝庄失望地看着康熙。　　如今天下云诡波谲，大清危若累卵，康熙却如此幼稚。　　如果自己一朝去了，这大清的天下怎么办?　　“到底是大清律法重要，还是我爱新觉罗家的江山重要？　　只能二选一，你到底选哪个？　　郑克均杀你父皇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让你乱了心志，挑拨我们满人的内部矛盾。从而不战而瓦解我大清斗志。　　在这一点上，他是极为清醒理智的。　　难道你真要上郑克均的恶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