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攻城却并不顺利。　　因为关外道路艰险，包括大炮在内的很多重型攻城器械，都没到位。　　子弹和火药等后勤辎重也无法完全满足火枪队的攻城需要。　　最关键的是，盛京城的守军，在常舒率领下，竟然爆发了惊人的意志。　　或许是因为所有满人都知道，盛京一旦失陷，就标志着大清亡国，所以无论妇孺老幼，都竭力死战。　　盛京城只有十几万人口。　　从去年到现在，因为加强备战的原因，康熙又从各地迁徙了一些部族进城，增加到大约二十多万人口。　　此时常舒组织了大约两万人的部队，守卫城门。　　与此同时，有好几万的妇孺老人，为城上守军运送物资。　　当城内满人听说陈逸之一路烧杀，深知自己不抵抗，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甚至成了全民皆兵。　　许多满人自愿到城头守城。　　常舒的兵力扩充到三万，还有两万预备兵。运送物资的队伍也有数万人。　　整个城池一半人在生产，一半人在作战。　　虽然这些人都没什么战场经验，但凭着悍不畏死，却让新北军十多天没有寸进。　　这时，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逃入荒地的叶克书，组织起一支大约三千人的军队，专门袭击新北军的辎重队。　　这更让新北军攻城受到严重阻碍。　　“公子，我们似乎过早颁布蓄发令了，末将没料到女真人会如此悍不畏死。”

又是一轮进攻被顽强的满人打退，岳飞站在山岗上，用望远镜看着潮水般撤退的新北军，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东北，哪怕是辽东，也到处都是丛山峻岭，道路本来就难走，又正值多雨的季节，大炮根本运不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女真人惊人的战斗力便显现了出来。　　这些女真人本就体格强壮，从小英勇善战，哪怕是招募的新兵，论单兵战斗力，也是不俗。　　如今他们不顾一切地与新北军拼命，加上盛京坚固的防御工事，哪怕是岳飞，一时也想不到破城的好办法。　　“岳将军不必气馁，一个民族，当面对灭族大祸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一点无论对汉民族，女真族，还是蒙古族，俄族，亦或是和族，都是共通的。　　所以我们遭遇挫折是必然的，但是本王可以告诉岳将军，盛京必然拿下。”

“等待重炮到来？”

郑克均摇头。　　“据西北边疆情报，准噶尔汗国与沙俄帝国蠢蠢欲动，似乎已经集结大军向我边境进发。　　盛京之事，必须速战速决。”

没有多少人知道，辽东地区，实际上是中国的湿润地区，到了夏季，降水和中国南方地区一样频繁。　　在隔三差五降水的情况下，想要将重炮运送到盛京城下，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可是……”　　岳飞遗憾地“哎”了一声：“早知道女真人面对民族存亡，如此难打。我们就该缓布蓄发令，先以怀柔对满人。　　让他们认为我们会善待他们。　　如此，末将相信满人战斗意志必然大减，攻城必然顺利得多。”

其实盛京城头都是新兵，甚至算不上兵，就是临时拼凑的民夫而已，全靠一股不怕死的意志撑着。　　倘若不是他们知道没有后路，必然没有这样视死如归的战斗力。　　对付一群一般的新兵，哪怕盛京城墙再高大，岳飞相信拿下盛京绝不是难事。　　郑克均却缓缓摇头。　　“岳将军只是从战争层面来分析蓄发令这件事，但对于本王来说，民族政策不可含糊。　　本王之所以发布蓄发令，完全是对当初满人剃发令的报复。　　实际上满人留不留金钱鼠尾，本王没有任何意见。　　本王只是要借此告诉世界所有异族，你们如何对待华夏民族，我们就将如何对待你。　　将来我们的军队还要面对更多的民族，如果这次我们对满人含糊其辞，先拿下盛京，再宣布蓄发令。　　那么将来对面俄族亦或是朝鲜族，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一定是在等拿下莫斯科或者汉城，再对他们赶尽杀绝。　　这可就对我们不利了。　　所以本王才提前发布了蓄发令，陈逸之的一切行为，都在本督意料之中。”

岳飞这才领悟到郑克均的意思。　　“是末将狭隘了，只考虑到了战争，却没考虑政治层面。”

“作为主帅，本来就该考虑战争。”

郑克均想了想，突然问道：“陈逸之到哪了？”

“据战报，河北兵已经攻入兴京五十里外，大约还有一个满寨，就打到兴京城下了。”

“等陈逸之拿下兴京，我们给韬塞，董额，佟国维发布一道军令。”

“陈逸之拿下兴京？”

岳飞有点不相信地道：“兴京城池虽然没有盛京高大坚固，但也有城墙。　　辅国公叶布舒率领三千守军驻扎兴京，保护满人先祖的祠堂。　　陈逸之长途远征，没有攻城器械，又只有一万人，不太可能拿下兴京吧？”

岳飞有一句话没说，如果陈逸之带着一万人，没有攻城器械就拿下了兴京，那自己带着十万人在盛京城下毫无作为，是不是太没用了？　　攻城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历史上绝大部分攻城战，几乎都不可能是真的强攻下来的。　　守军如果铁心守城，粮草充足，没有内奸，没有中计，没有内讧，几千人守十万人，都在情理之中。　　“本王觉得陈逸之能拿下。”

郑克均笑着道。　　“为何？”

岳飞疑惑。　　“直觉。”

郑克均笑笑道：“岳将军不必在意，我们在这里，只讨论陈逸之如果拿下兴京，会发生什么？”

“屠城，甚至可能掘坟开墓。”

“本王已经下令陈逸之，不得毁坏满人文物古器，这个民族存在的证据，还是要保留下来。　　但屠城，掘坟，恐怕避免不了。　　所以我们的军令是……”　　“不得无故屠杀？”

“不，下令韬塞，佟国维，董额，以及陈逸之，对于暴动的满人，不必围歼，只需击败。”

“这是为何？”

岳飞似乎明白了郑克均的意思，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这些暴动的满人，或者害怕被屠杀的满人，最终会逃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