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县中,沈翊钧正在看信。 等看完了,将身边人叫来:“都预备好了没有?”
“大老爷放心!都摸清楚了,不过这新来的大将军要见那么些老人做什么?还特地叫咱们不许只找有钱人家的。”
衙役不解。 “大将军天纵英才,他要做的事,我可不知道。听话就是了。”
沈翊钧起身伸懒腰:“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们也早些歇着吧,把人都找到了就行。”
苏南丞这边休整了几日后,也不急着出兵。 他有京师都督这个名头在,正式过问本地驻军情况也是应该的。 周将军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说他已经压住了下面的哗变,可如今下面的将士们确实也不听管教。 他又不敢下重手,真要打杀几个,只怕立刻就要叫所有人反了。 如今苏南丞要问,他也不能不回答。 苏南丞带着人,直接去了本地驻军营地。 其实这段时间,知道苏大将军带着人来,本地驻军们可都老实了,如今毕竟是还没反么,他们也就四五千人,真要是闹起来,不够人家一锅端的。 信阳兵力不止这么点,不过留在城外的就这么点。 之前苏南丞不是把卢梭派来了么,卢梭的作用大的很。本地驻军们无一不知这一位神奇的苏大将军。 他是如何治好天花的,又是如何在江南杀了装神弄鬼的孔雀神教教主的,又是如何招揽了英武的文虎大将军的,这些故事,他们都知道。 所以面对苏南丞的时候,不少人天然就带上了崇拜的神情。 苏南丞当然带着文虎,也自会有人告诉这群人,文虎的存在。 苏南丞查过营地后,就随手点了几个看起来伶俐的小兵近前说话。 “本将军听说你们吃不饱?可有此事?”
几个小兵不太敢直接说,周将军就跟在苏将军身边呢。 “不妨事,大胆的说,你们周将军是最和善不过。如今全天下都不容易啊。”
苏南丞叹气。 “回苏大将军,就是吃不饱。”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兵豁出去了:“天天饿着,实在是没力气打仗。”
苏南丞点头:“不容易啊。”
他拍拍那小兵的肩膀:“别说是你们,就是我带来的人也是一样的。都吃不好。”
他叹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台阶上:“我来了,也不敢说带来足够的粮食叫你们吃。我也没有那个通天本事,不过我带来了一些别的。”
不等下面人失望,苏南丞就道:“我几年前就派人出海,寻来了一些海外的粮食种子。不日就要运来了,到时候大家都见识见识。要是赶得及,今年下种子,到了秋天还能收获一些。最迟明年,信阳一定不会缺粮食吃。”
众人惊讶的厉害,不过有治好天花这个铺垫,众人还是信了几分的。 “我也知道你们日子不好过,如今咱们大元哪一个好过?去年忽然冰雹大雪,又大半年不见日光,如此天象闻所未闻。老百姓为了一口吃的,都得去造反。你们是当兵的,能跟外头老百姓一样吗?要是都去造反,最后不就成了一锅粥?”
“可是真的吃不饱啊……”刚才那个小兵不服气。 “你这小子,大将军不是说了,正在解决?你是忍耐个几个月以后不愁吃好呢?还是提着脑袋造反然后叫朝廷杀了好呢?”
吴三灯笑骂。 那小兵不做声了,当然吃饱好啊。可是几个月呢,怎么熬? “放心,本将军既然来了,就算变不出粮食来,也一定会替你们想法子。怎么也叫你们吃上饭。”
苏南丞一笑:“只是诸位也千万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你们是保家卫国的人,可不能犯浑啊。”
只要他们还有饭吃,就不会轻易造反,什么时代都是一样的。 “过几日,等我说的种子到了,我就在信阳城中半个大大的宴会。请的都是信阳内外的长寿老人。七十岁以上的,请他一千个来。不图别的,就是跟他们说说我新得的种子。明年春天就种上。我保证,不出三年,信阳再也不会缺吃的。”
很多人都已经信了,这种美好的愿景,大家都想看到。 当兵的也是穷出生,要不是吃不起饭了,谁当兵呢? “只是,诸位一定要再忍耐些时候。不许再闹事,等本将军正式出兵的时候,诸位也得配合。咱们战场上立威,如今将信阳安稳交给诸位,来日北上抗击北夷人,还是要仰仗诸位的。”
“只不过是天灾,咱们自家出了点事。怎么就不能忍耐了呢?北夷比咱们还惨!你们吃不饱,边关的兄弟也吃不饱啊。要是他们也闹起来,也不管不顾,那我大元江山还要不要了?诸位是没见过前几年北夷人南下的样子吗?”
“就算是没见过,诸位也想想那北边的城池。涿州亭州,全是我大元国土。有生之年,诸位不想亲手将地盘抢回来吗?不想把北夷蛮子赶回草原深处吗?”
“想!”
这话太激励人心,哪怕没有那么大声,没有那么激烈。可总有人感受到了那种激荡。 很快,大家就齐齐喊起来:“攻破北夷,活捉赫连曜!”
等他们发泄的差不多了,苏南丞就趁热打铁:“十日之内,我一定解决你们的粮食问题。放心,要是十日我不能解决,日后你们也不必再信我。我也绝没有脸站在你们面前。”
他严肃的看着下面的将士们:“诸位身为将士,为保家国,战死是荣光。不过,国也要对得起诸位。诸位上了战场,流血是应该的。养兵千日,就要用在一时。可本将军绝不会允许手下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流血,更不许你们流血还要流泪。”
这些话他们也没听过,一时间竟是有些愣怔。 有些年纪小的兵已经哭了。 罗家兄弟就在下面,他们官职都不高。 罗青栢的眼圈红红的,仿佛看见了当年的罗兴。不过罗兴不是这样说话的。 他只是很感动又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