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王熙华让小桃带给那位妇人的信里,就写好了相约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妇人不识字,所以在收到回信时,才会紧赶慢赶的跑去找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看完了王熙华的回信,满意的笑了笑,带着自己老婆,早早的就等在了十里林客栈,还给二人点了一桌好菜。妇人低声阻止道:“当家的!我们现在没有银子了!最后的两腚银子,给了丞相府的小桃姑娘,我们现在身上,那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若是她不来,我们怎么给这桌饭钱啊!”
王富贵,也是妇人的丈夫,不耐烦的摆摆手:“你怕什么?妇道人家,胆子就是小。她若是不来,就是不孝!我们将她养到这么大,她倒是拍拍屁股跟男人跑了,留我们在老家孤苦伶仃。”
“若是她今晚真的不来,我们得不了好,那她也别想好过!”
妇人悻悻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丈夫又吃又喝,自己却担心的不行。等到了深夜,客栈的人都走了,小二来催了几次,见王富贵蛮横不讲理,又喝了酒。见他们二人确实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就任他们去了。王熙华踏进客栈,小二便从柜台里探出头来:“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王熙华扫视了大堂一圈,客栈打扫卫生时,将凳子都倒扣在了桌上,唯独角落有一桌,凳子还是放下的。确认了是自己要找的人,王熙华伸手指了指角落那边,小二会意,点了点头,又缩回进了柜台里。王熙华转头对小桃说:“小桃,你去马车上等我。”
小桃听见王熙华这么说,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清楚反而对自己更好。所以她点头,转身出了客栈的大门。王熙华这才起身,朝角落走去。角落里依旧坐着的妇人,看见有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赶紧站起身,试探道:“春分,是你吗春分?”
王熙华闻言嫌恶的皱了皱眉:“别叫这个名字,我现在叫王熙华。”
妇人手足无措的点点头:“哎,熙华。”
王熙华将戴着的帽子缓缓摘下,坐到了二人的对面,看着已经睡倒在桌上的王富贵,还有桌上一片狼藉的酒杯酒瓶,表情越发难看起来。妇人看着王熙华摘下帽子,一脸期盼的仔细看了看王熙华的脸,眼含热泪开口道:“春…哦,熙华,你比以前更好看了,以前太瘦了,就剩皮包骨肉,现在脸上有肉了,好看。”
妇人说着,发现王熙华看着自己身旁的王富贵脸色难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叫醒了王富贵。“当家的!当家的,快醒醒,熙华来了!”
好一阵推搡,趴在桌上的王富贵才悠悠转醒。他虽是喝了酒,但他是从小便在酒坛子里泡大的,所以也就没有喝醉。王富贵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王熙华,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哟,这不是我们的春分姑娘么?这么多年没见,越发好看了。春分姑娘如今是攀上高枝儿了,也就把我们这把老骨头丢了。”
王熙华懒得跟他扯,直接问道:“你们是如何来的京城?是谁告诉你们我的消息的?”
王富贵吊儿郎当道:“怎么?见面就要兴师问罪?王春分,你可别忘了本。”
“没有王春分。”
王熙华咬牙道:“我叫王熙华。”
王富贵闻言拍桌而起,怒道:“管你王春分还是王熙华,你都是我王富贵下的崽!当年一声不响跟男人跑了不说,现在过得好了,居然连书信都没有一封?你的下落,还是别人告诉你爹我的,你真是好得很!”
王熙华听到这里,一直端庄的表情也扭曲起来,咬牙切齿道:“爹?你还知道你是我爹?整日喝酒赌博,输了回来便打骂娘亲和我。我和娘亲劝过你多少次?你倒好,将自己女儿都输了出去。我不怕,难不成去给那个脑满肠肥的土财主,做不知道多少房的小妾?”
“我是你老子!”
王富贵也不甘示弱道:“儿子听老子话,天经地义!儿子养老子也是天经地义!”
发泄过后,王熙华反倒冷静了下来。以前看到这个所谓的父亲,自己就害怕得止不住颤抖。时隔多年,再收到他的信件,心里的恐惧依旧油然而生,全身发冷。如今真的见到了,反而觉得没那么吓人了。眼前这个干枯瘦弱的男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强壮又大力的父亲了。王熙华瞧着自己手上大红色的丹蔻,慢条斯理的开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行了,我呢,积德行善,你们要多少银子,你便说吧。开个价,我一口气给你们了,你们便打道回府,回枫城好好养老,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王富贵听见王熙华这么说,刚准备反驳,但又转念一想,想着先拿一笔大的再说。“行。”
王富贵坐下身来,抖着二郎腿说道:“想想这么些年的养育之恩,还有我们的养老费用,再加上你娘亲赎身的钱,我也不多要,就三万两银子,如何?”
“三万两?!”
王熙华厉声道:“你怎么不去抢?!”
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娘亲赎身的银子?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把自己老婆都卖了?!王富贵,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王富贵抬眉道:“我的东西,我怎么处置与你有何关系?知道了就赶紧拿钱出来,我好将你娘亲赎回来。你这个样子,也就是继承了你娘亲,才能攀得上丞相府这根高枝儿。”
“也就是年龄大了,再年轻一点,便可以卖更多银子。说不定就是差这点银子,我便翻本,赚回来了!丞相府那么大的官,不会连三万两都拿不出来吧?”
王熙华怒不可遏:“我家老爷,每月工资也不过三百两银子。还要负担这么大个丞相府的开支,三万两,我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