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宫门照常开启。马蹄声惊扰了皇城新叶的美梦,一切都苏醒开来。杨月欣位列榜首,和一群入围者跪在尚宫局门前听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天命,擢选女官,以正皇室。今封奉贤书院杨月欣为从三品典膳,杜子艳为从三品典衣,其余三人皆为从四品掌乐,望各位女官格尽职守,为我大翰内宫尽心尽责。”
杨月欣起身接旨,顺手塞了一锭银子给宣旨的公公道:“严公公,有劳了。”
严公公把银子揣进怀里陪笑道:“杨典膳客气了。”
“听说昨个晚上皇上遇刺了,可抓到刺客了吗?”
杨月欣又掏出一锭银子作势就要递过去。严公公摆摆手道:“杨典膳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这皇家的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杂家要回去复旨去了,杨典膳好自为之吧。”
杨月欣脸色沉了沉,捏紧了手里的银子。“杨姐姐,我知道我们少谁了。”
杜子艳笑着跑向杨月欣,拍了拍她的肩膀。杨月欣回过神来道:“少了谁?”
“苏锦荷啊。”
“哦,是啊,子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烂成绩怎么能考上女官呢,想必是怕难回家找师父哭鼻子去啦。”
“不对吧,她不像像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啊。”
杜子艳疑惑了。“算了,提她干什么,快来看看你的女官服合不合适,都是三品,以后还要互相扶持啊。”
杨月欣揽住她,往尚宫局门里走去。尚宫局坐落在皇宫的最里端,三进三出的院落,门口庭院种植着茂密的树木,叠叠嶂嶂,太阳洒下来,只留一地光影,脚下是光滑的汉白玉,干净的能照出人影。尚宫大人住在最里面的院落,不常出来,只在节庆日出来敦促女官们,尚宫局负责皇家的礼仪起居,祭祀时的礼器、礼服,汤沐、仪卫,烹调膳食,管理酒类、柴火,床帷,宫苑,舆辇、伞扇、灯,女工,执掌教习妃嫔、宫人文化书算。新进的女官住在最外面的院落,由熟悉事务的女官负责教习,了解各宫娘娘的生活习惯,规矩忌讳,还有皇帝公主们的喜好厌恶。“皇上怎么样了?”
含元殿外小跑进来一位女子,青螺眉黛长,珠花流苏遮瑕,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青萝玉簪轻轻的绾起,妆容精致而又清淡,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抹愁云,平添了几分憔悴与衰老。冥言走出来,跪下行礼道:“皇后娘娘,纪太医正在为皇上疗伤,娘娘不必忧心。”
大翰王朝皇后司马雯璐,乃大司马穆和的嫡孙女,司马家占据着大翰王朝的半壁朝堂,与裴家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你们是怎么伺候皇上的,堂堂的良家子竟是刺客,真是没用。”
女子颤抖着,语气里是满满的愤怒。“是奴婢一时失察,望娘娘恕罪。”
冥言把头埋得很低,几乎要磕进地里去。“算了,也不能全怪你,就罚你一年的俸禄,好好的静思己过吧。”
女子声音恢复了平淡,波澜不惊。冥言谢恩后退了下去,对于这位皇后他是畏惧的。司马雯璐在独孤离傲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嫁给他做了正妻。那时的独孤离傲手中并没有可用的人与权,司马雯璐算是下嫁,只因不幸坠马,伤了身子,太医说她这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了,为此,她伤碎了心。独孤离傲听说后,不但不嫌弃,反而派人携重礼前来慰问求娶。刚开始几年,彼此还算恩爱,司马雯璐大独孤离傲五岁,时光不等人,等他登上大宝,越来越多的女子被送进后宫,为巩固权利,他也娶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也生了一个又一个。她老了,比起宫中的芍药牡丹,她的的确确是老了,要不是顾及司马家的颜面,现在的皇后就不是司马雯璐了。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是最危险的皇后,这一点,宫中人人皆知。“为什么不答应大爷,去谋个一官半职呢?”
我为他研磨,墨汁细滑,点点滴滴,像是离人泪。他放下笔,吹了吹,让墨汁干的快些。“锦荷,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人生?”
我想了想道:“纵横朝堂,快意江湖。”
“既然是纵横朝堂,又岂能快意江湖,你太天真了。”
“那是,做官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对于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来说,可真是一件大难事。”
我撇撇嘴,有些不悦,为了背诵《周礼》,我可是把两只眼睛都快熬坏了,哪像这位锦绣华服的公子,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最应该过的生活,就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四方的庭院之内,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哥哥征战沙场,看父亲大权在握,看这大翰王朝一步步走向鼎盛,就足够了。”
他打开窗,阳光撒进来,整个人就像是镀了一层金光,宛若天人。“为什么只是看着,而不去做呢?我相信,凭借你的学识不应该只是看看。”
我声音清浅,怕惊扰了他的思绪。“没有意义。”
他转身望向我,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我走进他:“有些事情只有做了,才知道有没有意义,光靠想,是没有意义。”
就像师父,就像莲溪,做过了一些事,才能明白有没有意义。“这一点,我是真的不如你,那么多书看来是白读了,锦荷夫子在上,请受小生一拜。”
他倾了倾身,向我恭恭敬敬做了一个揖。我扑哧一声乐了:“裴二公子客气了。”
男子白袍胜雪,眉间一点朱砂,俊美妖治。女子一袭绿色衣裙,不施粉黛,不簪珠花。白绿在清风下相接,缠卷,像是一幅绝美山水画。一声禀告打破了这甜腻的画面,大翰皇帝病重,要求官员们前去玄阳寺为皇帝祈福,裴家也在出行的名单之中。裴晋源听后,皱了皱眉道:“这皇上身体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我对这位皇帝可谓是知之甚少,不免问道:“这大翰皇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