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铄伸开手掌,掌中心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还系着绛红色的璎珞,他细细的摩挲着这一块他捡来的玉佩,这一块苏锦荷遗落在他房间里的玉佩。冬天很快就到了,新叶城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漫天飞舞的都是白色的精灵,她们嬉闹着,欢呼着,挤向我的白色棉衣里,冻得我一个哆嗦。蕊珠在房门前堆了个雪人,用纽扣做眼睛,用胡萝卜做鼻子,憨态可掬,十分可人。今日修习的是官员的服饰规定,大翰官员的服饰规定:文官官服绣禽,武将官服绘兽。文官一品至四品着绯袍,绣白鹤;绣云鸡;绣白雀;绣云雁;文官五品至七品着青袍,绣白鹇;绣鹭鸶;绣湖纹;文官八品至九品着绿袍,绣黄鹂;绣鹌鹑。武将一品至四品着绯袍,绘麒麟;绘狮子;绘老虎;绘豹子;武将五品至七品着青袍,绘熊;六品、绘彪;武将八品至九品着绿袍,绘犀牛,绘海马。因此,人们称文武官员为“衣冠禽兽”。“说谁是衣冠禽兽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调笑之意。蕊珠打开房门,裴晋源大步走进来,对我笑道:“锦荷,你看谁来了?”
我往他背后一看,是福伯,手里还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这可是仙女的眼泪喂养的鱼,隆冬时节,它们围在一起取暖,皮肉都硬实了,最是有嚼劲,就让福伯去凿冰打捞了两条,来给你们尝尝鲜。”
蕊珠接过福伯手里的鱼,笑道:“还是二公子想的周到,各位想怎么吃呢?”
“当然是烤着吃。”
我和裴晋源异口同声的说道,说完,相视一笑,空气里流动着暖暖的气流。福伯取来黑炭,支起架子,在屋檐下升起烟火,香气弥漫,令人心醉。我走到福伯面前道:“福伯近来可好?”
“锦荷姑娘客气了,看你在二公子这儿过的这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我眼眶一红道:“二公子的确是个好人,收留我这来路不明之人,还没有半点为难之意。”
“锦荷姑娘,在裴府的这些日子里,你就只发现二公子是个好人吗?”
福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我道。“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笑道。“唉,你这个笨丫头呀,这二公子房里的丫头不多,得力的就你和蕊珠两个人,难道你还看不透。”
他嗔怪道。“我是看透了,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比终身幸福还要重要?”
他望向我,忽的疑道:“你的玉佩呢,不是带在腰间吗?”
我伸手往身上一摸,腰间空空如也,我的玉佩呢,明明昨个儿还见到了呢,怎么会没有了呢?“应该是落在哪里了,我回屋找找,不用担心。”
我安慰福伯道,心头却乱成一团麻,三番五次的把它弄丢,莫非我与它的缘分就这一点。夜里,蕊珠收拾好手边的活计,掌了盏灯来到外间,为我铺好床铺,添了块炭火,屋子里又暖上了几分。“等过些日子开春了,就要开科举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蕊珠开口问道,美丽的侧脸在灯光下美如朝霞。“等过了这个年再说吧,目前还没有什么打算。”
我懒洋洋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女官考试还要等三年,三年太久,我提议你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考试。”
蕊珠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蕊珠姐姐,你真是说笑了,我所学的都是内宫之理,怎能治国?”
我讶异道。“想来也是我考虑不周,只是女子年华易逝,要多加珍惜呀。”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遗憾的说道。“只要我还走的动,牙齿还未掉光,就绝对不会放弃,蕊珠姐姐,你要帮我呀。”
我笑道。“算起来,你来到裴府大半年了,三年之后,你可舍得离开?”
她声音柔和,像汩汩流动的清泉。“哦,绕了这么一个大圈,我终于明白你要说什么了,蕊珠姐姐,你放心,我对二公子只有仰慕之意,绝无儿女私情,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了,来,看我新作的诗词。”
“但愿是我操心了。”
她轻声说道,声音随风而逝。我想了好久,实在是想不出玉佩丢在了哪里,所幸不管,随它去。转眼间,除夕将至,各院都在忙着贴对联,熬灶糖,准备年夜饭,蕊珠最近也忙了起来,司马家的大公子游学归来约了裴晋源去彩悦楼喝酒,推脱不过,带了福伯和几个家丁护卫前去,玄阳寺一劫,让众人都惊醒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锦荷。”
我回头,行了个礼,是大爷。今日他穿了件木兰青双绣缎裳,宝蓝镶金发冠,背脊挺直,好像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大爷叫我何事?”
“晋源可在?”
他问道。“二公子一早就出门去了。”
我回答道。“我今日来,是为了还一件东西。”
说着,他摊开掌心,通体碧绿的玉佩展现在我的眼前。“你遗落在我房里了,思来想去,还是还你比较好,这玉佩材质稀奇,颇有皇家风范,是上上之品,这次还你,可不要再丢了。”
“这么名贵的玉佩是一位同窗好友所赠,希望大爷不要误会。”
我冷然的回道,很显然,我实在是不愿意与他多说。“同窗好友?”
他偏过头,反问道。“是的,我曾在书院里读过几年。”
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哪家书院?”
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问道。“书院太小,不足挂齿。”
我低下头,收敛了自己的所有情绪。“你还是隐瞒着,是不相信我吗?”
他摩挲着指间的羊脂玉扳指,若是仔细看的话,上面有细细的纹路与图案。“问什么,您一定要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呢?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芳龄几何,究竟有这么重要吗?我只是裴家的一名丫鬟,与裴府无害,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我眉头皱起,极为不满。“我就问你几句,值得生气吗?”
他走到我身后,观赏这满园的傲雪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