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昏饱呆。午后，王胖子吃的懒散地很，手里拎着半瓶子酒，坐在院儿里的大树下打瞌睡，风一吹，冒着嫩叶的树枝沙沙作响，他眯了眯眼，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跟周公相会去了。“啪嗒。”

一个小石头弹到了王胖子脸上。“哎呦！”

王胖子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捂着自己的脸。“谁？！哪个缺德玩意拿石头砸老子！”

王胖子吼完，院儿里安安静静，半晌没有任何动静，他起身绕着院子转了一圈，院墙外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声。“嘿，邪门儿，难不成是树上掉的？”

王胖子嘀咕着看了大树一眼，又拖着椅子坐到房檐下开始打盹。“啪嗒。”

又有一个小石头弹到了王胖子脸上，比上回力道还大。“我他妈......谁！给老子出来！再偷偷摸摸躲着，你就是孙子！”

噗嗤一声，陆故没忍住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王胖子扭着笨重的身子绕到屋子后面，却还是没有看见人。“出来，孙子！”

王胖子摸起一根木棍，弓着身子准备搞伏击。“瞎喊什么呢，没大没小的，我是你爷爷！”

陆故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在房顶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眯着眼，看着王胖子。“你！你是......陆故？”

王胖子本想破口大骂，但看清了房顶上站着的人，小时候被整的记忆立马钻进脑子里，吓得他打了个哆嗦。陆故身手矫健地顺着大树滑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在王胖子跟前，因为比他高出多半个头，就仍是居高临下地斜眼眯着他：“记性不错，还认得你爷爷！我还以为你现在活腻歪了，只认钱，不认人了呢。”

“陆故，不是......”“嗯？”

陆故握着拳头，眼神暗示他。王胖子转了转眼珠子，连忙俯首哈腰的说：“诶不是，不是，陆爷爷，陆爷爷行了吧？我王胖子自问这么多年来活得小心谨慎，应该......应该没招惹过您啊！”

身后传来稳重的脚步声，陆故抬头看了一眼，笑了一声，冷眼看着王胖子说：“你是没招惹我，可你招惹他了！”

王胖子闻声转过身去，就看见郝泽军阴恻恻地看着他，迈着大步走了过来，顺手把那件染上鸡血和那什么的外套丢到了他头上去。“哎呦，不是，这啥啊？”

王胖子扑腾了一阵，把头上的外套扯了下来，正莫名其妙着，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腥臭味。他心里一凉，把手里团成一团的外套展开，那上面正沾着王胖子的杰作，面积还不小，一大片红黑色干在上面，边缘还隐隐泛着黄，看着十分惨不忍睹。“认出来了？”

陆故一伸手抓住他的后脖颈，阴阳怪气地问。记忆里熟悉的紧张感从后背蔓延到头顶，王胖子慌了：“不是，这.......这咋这么多？我明明跟那两个婆娘说，抹点就行啊！”

“所以，就是你搞的鬼。”

郝泽军握着拳头，手指关节咔咔作响。陆故也一转手臂扼住了王胖子的咽喉，声音咬牙切齿地，从他头顶飘了出来：“狐狸精？同类相杀？灰飞烟灭？呵，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啊！”

“诶诶诶！两位大爷，两位爷爷！饶命啊......”王胖子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王家的小院仿佛变成了屠宰场。郝泽军听着这杀猪一般的叫声，不耐地皱了皱眉，他扫了陆故一眼，记起来多年前的时候，他俩就是因为这王胖子认识的。那时候都还小，傍晚下课之后，郝泽军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从口袋里掏出来纸包着的半个干馒头，准备边走边吃，吃完还能在晚饭前去地里，帮着大哥二哥做会儿农活，却突然被一个小胖子拦住了去路。“什么事？”

郝泽军咬了一口馒头，问他。那小胖子就是王胖子本人，那会他还没这么肥头大耳，面目姑且不太可憎。可郝泽军那会还没长开，又矮又瘦的。郝泽军想，王胖子那会可能觉得自己很好欺负，因为他模仿街头混混，自以为痞痞的笑了笑，对郝泽军说：“本大爷拦着你还能是什么事？要么，给大爷我交保护费，要么，挨我一顿揍呗！你自己选。”

郝泽军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记得他那会双眼放光，舔了舔嘴，似乎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有了钱可以买东西吃了。果不其然，他就听见王胖子嘴里念念有词：“哎呀，这待会买啥好呢？烤红薯还是搅糖稀，小面人儿还是......香喷喷的榆钱饼子啊！”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如意，岂能顺你心意。于是郝泽军叹了口气，把书包往旁边一丢，又三口两口吃掉了馒头，鼓着腮帮子说：“你打吧，快点别磨蹭。”

那王胖子沉默了一瞬，然后吼了一声：“还有这种人？”

是的，我就是这种人，让你失望了。郝泽军正在腹诽，就听见王胖子颇为纳闷，犹豫不定地说：“你，你确定？那，那我可真打了啊，很疼的！”

大老爷们的，屁话真多。郝泽军皱了皱眉，干脆说：“别废话，打！”

“好！这是你自找的！爷爷我给你算了一卦，你今天注定是要见红了！”

那王胖子说完，吐出来一口唾沫搓了搓自己的手，大呼小叫地助跑了一下，郝泽军眼看着肉拳头试试探探地，就要朝着自己脸上打了过来，二人身后却响起一阵响亮的口哨声。于是郝泽军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傻小子扫了一眼自己，又轻飘飘地看了王胖子一眼，说：“不就是保护费吗？我给你，别打他了。”

那傻小子就是当年的陆故，虽然现在也没多聪明吧。陆故说完，真的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大把钢镚，呼呼啦啦全撒在了土地上，溅起了不少灰尘。“哎呦亲娘嘞！发财咯！”

那王胖子被钢镚迷住了眼，几毛几分的一大把，在地上闪闪发光，于是他连忙弯下腰去，撅着屁股就要捡。“我去你的！”

陆故却从身后瞄准了王胖子的屁股，一脚踹了过去。看来这小子也不算太傻，还挺损的。“哎呦......我的屁股......你，你耍诈！”

王胖子似乎被惹恼了，也不捡钱了，灵活地跳起身来就冲着陆故扑了过去。郝泽军看戏看够了，笑了笑，直接走过去，猛地踹了王胖子一脚，于是王胖子又直挺挺地往前栽了过去，陆故则灵活地一闪，躲到了一边。“嘿，你不是不打架吗？刚才还干巴巴地站着，等着他打你呢。”

陆故这么说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就走到了郝泽军旁边。要说为啥宁愿被打也不肯掏钱，其实是因为那时候哥哥们管得严，他口袋里向来没有一个钢镚。可就算有，他也不会白白丢给别人。于是郝泽军冷着一张脸，丢下一句：“你已经打了，我躲不了干净，而且他手上有口水，好脏。”

王胖子被这话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他视而不见，只是弯下腰帮陆故把钢镚都捡起来递给他，然后又急匆匆地往前走了。走着走着，他就听见身后陆故在问：“还敢不敢收保护费了？还敢不敢强行算命了？啊？”

郝泽军不禁笑出声来，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陆故把绳子绑在了树上，紧了紧，拍了拍手站在那王胖子面前。而王胖子涨红着脸，一叠声地求饶：“不敢了不敢了，打死我也不敢了，放我下来吧，大爷，爷爷，我快要憋死了......”